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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断地麻木自己:一个足智多谋的奴才而已……一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而已……一个厚颜无耻的奴才而已……一个口蜜腹剑的奴才而已……一个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奴才而已……一个……
他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自己与自己僵持片刻,终究还是披衣起身,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拒绝卫士们的跟随,也不提灯笼,慕容泓迎着初夏沁凉的晚风,独自一人向东寓所走去。
东寓所,长安刚醒没一会儿,一直守着他的长福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开口却又掉下两滴泪来,道:“安哥,你总算挺过来了。我好怕你就这么死了。”
看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长安原本很送他个卫生球,可惜实在力不从心,只得咧了咧失了血色的唇道:“开玩笑!若做不到九千岁,都对不起我遭的这些罪。死?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长福用力地点点头,开心道:“好!我娘说了,死在前头的人才是有福气的,因为只有活人会想着死人。安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长安:“……”她不理这傻瓜,抬眸看向正在为她把脉的许晋,问:“许大夫,我多久能下床?”
许晋看她一眼,道:“在下行医多年,如安公公这般心大的伤患,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长安咧着唇角道:“杂家生死几遭,如许大夫这般玉树临风医术精湛的杏林高手,也是第一次瞧见啊。”
许晋一边收起药枕一边道:“说好话也没用,你这伤势,至少躺满一个月才能下床。”
长安一听,佯装昏倒。
长福紧张道:“许大夫,您看安哥怎么突然又晕了。”
许晋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狠掐一下他的人中就好。”
“哦。”长福答应着,伸手就想去“狠掐”长安的人中。
长安急忙睁开眼,斥道:“呆子!他说什么你都信!”
长福理直气壮道:“许大夫救了你的命,我当然听他的!”
长安好想踹他一脚,一来力不从心,二来也怕牵扯了伤口,磨牙半天只得作罢。
长福想了想,又道:“安哥,既然你现在醒了,也没有性命之忧,我要不要去甘露殿向陛下汇报一下,让他宽心。”
长安问:“你在进宫之前,有没有给你们村的财主做过工?”
长福道:“有啊。”
“那你想想,如果你受伤昏迷,半夜醒来没事了,还特意跑去财主家告诉他一声,他是会宽心还是会打你一顿?”
长福:“这……大概会打得我连爹娘都不认识吧。”
长安以一种诲人不倦的语气道:“这就对了嘛。你要记住,陛下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财主,咱们这些人都是他手底下鸡叫做到鬼叫累死累活挣口饭吃的长工而已,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还让他宽心,他这会儿早鼾声如雷了好么?”
长福瞠目,问:“陛下睡觉还打鼾?”
长安道:“你以为呢。这儿都是自己人我才偷偷告诉你们,别看陛下白日里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晚上那睡相……啧啧啧,饶是我这般伶牙俐齿的,都难形容其万分之一。不仅打鼾,还磨牙,一整夜都吵得人睡不着觉,他自己倒睡得雷打不动死猪一般……”
“重伤方醒就喋喋不休,不头晕么?”一旁许晋忽然道。
长安:“……好像是有点晕,还有点口渴。”
长福下铺去倒茶给她喝。
门外,慕容泓那张精致华美的脸庞镀着月光如罩寒霜,见屋里那奴才闭嘴了,这才捏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他一定是得了梦行症。没错,一定是。
如果是清醒状态,他怎么可能大半夜独自一人跑来看这么一个……一个……让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奴才!
担心他熬不过去,结果人家精力好得能拍大夫马屁!
不仅拍大夫马屁,还说他磨牙打呼睡如死猪?
慕容泓恼至极处一个顿步,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冷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才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后,他定要让那奴才知道,什么才是“鸡叫做到鬼叫累死累活挣口饭吃的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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