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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淀了三年的一颗心又变得无处安放,每一天每一天,当她无懈可击地在他面前扬起嘴角,那把钝而锈的锯子就在她心上慢慢地磨,有时她希望那是一把利刃,就像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挥刀见血,立刻痛到什么都不留,那才是一种慈悲。《海的女儿》里,上岸的人鱼公主为爱蜕变出人类的双足,然而落地的每一步,痛如刀割,她的痛不仅因为她丧失了原来的自己,更是因为太多的委屈因由,无处言说。
阮阮安慰她,“如果你没有办法选择,那么就只有向前看。不管他回来是为什么,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郑微说:“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静。”然而她爱着他一天,她就不可能平静。
于是她不断地问:“我们为什么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值得,还是心存期待。”
聪明的阮阮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既使是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在最无望的时候,她都还是选择记住往日的甜蜜,忘掉后来的悲哀。她不断试着把自己当作他,去理解他的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偶尔的恨,也是因为还爱。
她如何能不爱?感情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场感情,她豁出了自己,一丝余力也没有留下。而他是在她最快乐的时候骤然离开,中途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给过她机会缓冲,让热情消散,如,唱到了最酣畅处,戛然而止。
没错,她爱陈孝正,以前爱,现在仍爱。然而他说得对,人首先要爱自己,有些苦,尝过一次就已足够。
于是回到公司,依旧淡淡地相处,除了那次接风宴上他一闪而过的迟疑和失态。后来的他始终与她保持正常的相处,连微笑也带着距离,就仿佛他们之间当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一切前尘旧事,不过是她臆想而已。她暗里可怜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说过谁都没有必要为对方等,中建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建筑集团公司,他回来,又被分到二分,不过是必然中的小小偶然,她竟然曾经以为他为她而来。
其实,三年的时间并非没有在陈孝正身上留下痕迹,也许本性中的孤僻和凉薄始终都在,然而他终究比往日多了几分世故圆滑。办公会议上,他与向来以脾气暴躁的张副经理意见相左,张副大怒之下出言不逊,连周渠都出言制止,以陈孝正往日的脾气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但现在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对的,也不再坚持。她还曾经撞见过一次瑞通的经理冯德生特意前来拜访他,冯德生这人贪财,好色,重义气,这些都是他最为不齿的品格,她冷眼旁观,分明看到他眼里尽是鄙夷和厌恶,嘴上却依然客气有加。
人当然是会成长的,往日毛毛躁躁的小女孩还不是成了穿着一步裙,恭谨端庄的经理秘书,那么,棱角分明的陈孝正学会了戴上面具为人处世,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她只是寒心,当她顺手给冯德生递了杯茶的时候,那老家伙嬉皮笑脸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说:“果然不是本地人,小郑你手上的皮肤都要比我们本地的小妞好上许多。”
郑微又窘又怒,当即抽手,茶杯落地,热水溅得满地都是,她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说道:“冯经理,我敬您是长辈也是领导,大家又都是同事,何必做这样不堪的事?”
冯德生没料到她一个小秘书会为这事如此激烈地发作,当着陈孝正的面,脸上立即觉得挂不住,便出言相讥,“不过开个玩笑,小姑娘脾气倒挺大,难道只有你的领导摸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年做项目经理的时候,周渠还不过是个小技术员,别说我没怎么样,就是给你教点规矩,周渠也不敢说什么。”
郑微浑身的血齐往上涌,眼泪立刻在眼眶打转,她下意识地看了陈孝正一眼,他低头敛目,神色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郑微忽然觉得如坠冰窖,连刚才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寸寸凉透,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唯有冷笑。她暗里捏紧双手,终究按捺下来,什么也没说,夺门而出。离开的时候,尚且听见冯德生对陈孝正说:“我早对周渠说过这小妞脾气大要不得,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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