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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大院到处种满了桃树、杏树,柳树……安家大院亦是老宅,绛瓦红墙,红漆大门,三重院落。
一进大院,蝶儿就叫:“安林,我回来了,我的侄儿们呢?”
侄儿半年不见蝶儿,但还是十分亲人,一个蛙跳蹦到蝶儿身上,对着蝶儿亲个不停。大家乐得不行。
正高兴着。二楼房间传来了玉琪声音,毒瘾发作了:她不住地咳嗽、呕吐,脸色苍白,柔顺的头发技在肩上。栾杰在一旁伺候着。
“玉琪回来了?”蝶儿问。
蝶儿放下孩子,忙起身为玉琪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在床边坐了下来,说:“玉琪。”
“蝶儿姐!”玉琪喝了一口水低垂下眼睛慢慢地说,“蝶儿姐,我难受。我不想活。”
玉琪看着蝶儿,清澈而纯洁的眼睛里透着令人怜悯然的光芒。玉琪直了直身子,柔软而刚毅的话从两瓣略显苍白的口中徐徐送出:“其实,蝶儿姐,我知道自己这毒是戒不了啦,我不想死在美国。姐,如果我死了,帮我找个好地方,把我留在上海,最好和妈妈葬在一起,我想妈妈。我累了,我要休息。”
蝶儿眼泪情不自禁地滑下来:“玉琪,有姐在,不怕!”
“姐,我有三个愿望,杀死了川端,找一个爱我的男人,和亲人在一起。姐,川端杀死了,栾杰爱着我,现在我也见到你了,我一生无憾了,足够了,姐。”
玉琪就是这样一个清水见底的女孩子,透明得令人心痛。
“小傻瓜,现在应该是你享受生活的时候,有爱自己的男人,亲人在你身边,爱情、亲情都有了,你才刚刚开始美好的人生。乖,有姐在,姐会让你好好活着。”
玉琪没听到过这样透彻贴心的话,泪水又来了。
“你看,你哭的时候都这么漂亮,漂亮女孩开始新的征途了。玉琪,一切会好起来,到时,我们可以一起演戏,拍部真正属于我们的电影,一起红遍上海滩。”
说着话,玉琪的毒瘾加剧,她辗转翻滚,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号叫。
“送戒毒所!”乔波建议。
“我不去戒毒所。”玉琪挣扎着说。
“玉琪,玉琪。”栾杰赶紧用力地抱着疯了一般的玉琪,心疼地看着玉琪,“你难过,就掐我!”
玉琪的手在空中挥舞,他抓住栾杰的脖子,释放着身体里百般折磨自己的妖魔虫兽。
蝶儿不忍再看,掩面哭泣着离开。
玉琪慢慢安静下来。安家大院归于平静。
玉琪考虑到自己住在安家,毒瘾发作时对孩子们印象实在不好,她提出要和栾杰一起出去住旅馆,过几天就回美国。
安林一再挽留。玉琪执意离开。
栾杰带着玉琪在外滩散心。玉琪看着黄浦江细细东去的流水,想起十一岁那年养父带她来过一次上海,那是她第一次来上海滩,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上海。一路上,都看呆了。她太喜欢这个喧闹的地方了,充满新奇,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到处都是繁华的东西,连地摊上的小玩意儿都是精致得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高傲。这些都印在时光的河流里,一起逝去,留下的是犯着毒瘾的玉琪。她的嘴角弯起一丝悲凉的笑意。
玉琪撩起被风吹起的刘海,征求着栾杰的意见:“栾杰,今晚,我们住小别墅里。”
“那里不是到处是你伤感的记忆吗?”栾杰有点质疑。
“那里的别墅群,国民政府已经全部改为了旅馆,其中那栋小别墅是乔波买下来了,也许,乔波想作个纪念吧,这座小别墅关押过顺子,顺子在这里死里逃生。酒店经营苏州风味的菜肴,院子里种的是苏州移过来的花草,乔波专门为苏州人准备的小天堂,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痕迹。”
栾杰还是有点迟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玉琪亮出最后一张牌:“栾杰,今晚我带你去那里,那里藏着很多秘密。”
“什么秘密?”
“晚上再告诉你!”
看玉琪神神秘秘的样子,栾杰也就依了她。
蝶儿回到上海,见过安林一家,见过顺子一家后,开始了自己此行上海的工作。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男士长衫,戴上眼镜,头发盘好,再戴上帽子,扮成了一介书生。她坐上三轮车前往酒店与上海情报处的负责人联络。前面的车夫头戴大毡帽,身穿黑大褂,脚蹬草鞋,帽沿压得很低。
“蝶儿,到时看我眼色行事。我已经订好了房间,你住203,我住204,晚上十一左右汇合。”
那车夫的声音很熟悉,蝶儿惊叫:“乔波!是你!你就是我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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