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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焰开始吞噬木下一辉的灵柩和他的身体的时候,压抑的哭泣声在静寂的殡仪馆里响起。
除了所有三十多位东陵会的死忠之外,木下家的一些远方亲戚也都来了。他们小声地哭泣着,努力营造一种悲伤的气氛。
陈尧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倚在殡仪馆的门口,春日的艳阳洒在他的头发上,身上,然后落了一地。少年的身影在光影中被勾勒的十分修长。这是他第二次穿西装。第一次是十四岁那一年,老爹带他去派出所办身份证。他穿着老爹穿过的,明显有些偏大的西装,极不自然的坐在镜头前拍照。那个一脸严肃的办事员,似乎总和陈尧过不去,一遍一遍让他挺直腰杆,往左低一点,往右高一点,折腾的他几乎要崩溃了。
现在想想,从老爹被爆头的那一天,时间并没有过去的很快。并不是以年,以十年来计算,而是只有大半个月而已。大半个月,在老爹一次又一次离开他的日子里,简直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他不知道老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只偶尔听他模糊的说是“研究生物”的,所以要到处跑。但从前,每一次的离别,他都会期待老爹回来的那一天。
并不是期待老爹带回来的那些新鲜的小玩意儿,也不是各个地方的特产美食,明信片,更不是老爹所讲述的那些个新奇的趣闻故事,而是期待父子一起坐下来,吃一顿晚饭。
只是简单的一份水煮鱼片,一盘清炒豆芽,两碗米饭。父子两个人无声地吃着晚饭,看似沉闷之极,但陈尧的内心却温暖犹如春日暖阳。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个家的温馨和存在感。而不是每天重复着孤独。
然而现在,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期待,都被永远地抹去了。他再也等不回来老爹了,他也永远不会再有家了。他无法对马路上,店铺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视若无睹,然后不服气的自言自语“有什么了不起,等我老爹回来了,那什么土耳其肉酱饼,一准羡慕死你们”;他也无法每天在日历上勾掉一个日子,然后默数着距离老爹所说的,回来的日子还剩几天。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送入火房的,木下一辉的灵柩,最终都将变成虚无。
“节哀顺便啊……”
一个中年妇人拍了拍陈尧的手,一边自己抹着眼泪,一边不忘安慰此刻正在流泪的陈尧。木下一辉的尸骨已经烧成了骨灰,装入了骨灰盒中,亲属们开始陆续朝着门外走来,他们对陈尧肃然起敬,一个毫无瓜葛的人竟然哭的如此动情,真是让人感动。
墓地在半山腰上,春日艳阳下,樱花随风飘舞。木下樱穿着黑色的和服,静默着站在墓前,像是一道剪影。
“听说你为我爸爸哭的死去活来?”
佐藤拍了拍蹲在樱花树下正盯着一群蚂蚁的陈尧,陈尧的脸立刻就囧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可真够意思啊!是不是中国人见到别人葬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一遍再说?”
佐藤也蹲了下来,一脚踩在那群蚂蚁身上。
“谁跟你说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作为人子,我可见你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唉!”
陈尧瞪着佐藤,然后拍拍他的脚,让他起开。那群蚂蚁都被踩扁了,只有少数的几只还在挣扎着,抽动着四肢。陈尧用手拨拉着,将那群被踩死的蚂蚁聚集在一起,撒上一些土,拍了拍,做了一个简易的小墓堆,心里说了声“阿门”。
“我嘛……眼泪这种东西,都是情到浓时才会掉落,对这个老爸,我真是一滴眼泪都不愿意浪费啊!”
佐藤吸一口气,眼神里透出些许的恨意,他双臂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看着远处一个人立在墓前的的木下樱,“你觉得……怎么样才算做老爸?”
陈尧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爸爸的定义是什么?是依靠?是大树?是高山?还是包容一切?
“他除了一时精虫上脑生下了我之外,我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他作为爸爸所应该给予我的感情……跟你讲个笑话——”
佐藤忽然凑到陈尧身边,“做什么别做私生子。”
说完,他自己先大笑起来,笑声在春风里显得这样和谐,又如此突兀。陈尧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眼前的光线暗了一下,有一个人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身前,他看着觉得眼熟,思维跳跃了一下,就见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已经开口对他说道,“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在法善寺橫町被流弹击中胳膊的中年大叔,是大阪警署犯罪课的木村修一。
“木村,你来做什么?”
佐藤眉头一皱,手已经放在腰间。
“唉——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只是来和你们聊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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