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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子一听要她带轻骑去南京,既可避开与杨凌为敌,又可去寻周德安报仇,这提议正合心意,于是立即点头答应。
赵疯子道:“我率军引开杨凌,自宜兴下去。取道溧阳、溧水前去助你,我们这一博就是要和杨凌比速度,看是他拦得住我们分头并进的三路大军,还是我们先夺了南京城”。
红娘子道:“秀才放心,我这便启程”。
“且慢!”赵燧唤住了她,沉吟片刻,语气低沉下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封雷失败,没有夺取城门。那么不要再做迟疑了,夺不下城门我们根本打不下南京,你要毫不迟疑,立即执行后备方案,渡江回去,逃向陕西”。
红娘子身子一震,脱口道:“你……。那你呢?”
赵燧哈哈一笑,说道:“待我与杨虎、刘六合兵。打不过走便是了,我们三路分兵,犹自可以逍遥,如今合兵一处,官兵岂奈我何?我们可以打浙江。也可以返回江西、穿越湖广,甚至杀入四川,大明北边半壁江山我已游遍,再逛逛这南方锦绣山河。想去陕西又有何难?”
见红娘子犹豫,赵燧哈哈一笑道:“这只是万一之策,未必便会用到,南京难攻,难在那层坚硬的外壳,只要打开一道门户,那便是九城洞开,尚有何惧?你尽管去吧”。
红娘子没有言语。默默地盯了他一眼,略一抱拳,领着自已的人闪身出去。
赵燧长长地吸了口气,对赵潘、赵镐道:“本来是杨凌阴魂不散地缠住我们,现在却是我们要缠住他了。你们过来,咱们三兄弟好好计议一番,和他杨凌就在这太湖边上,分个高低上下!”
长江北岸三棵柳。这是一个小地方。地名叫三棵柳,江边却绿柳成行。不止千株万木。苗逵站在江边垂柳下,看着大江流水悠悠东下,无数条大小船只奉官府命令,正横渡长江,驶向北岸。
一个校尉骑马自东飞驰而来,沿着江边柳堤跑的飞快,到了近前那校尉滚鞍落马,抱拳施礼道:“禀公公,对岸韩桥带,响马盗遗下地船只也被我们缴获,全部驶回北岸了”。
苗逵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那校尉忙道:“公公,北岸沿江船只无数,是否集中管理,都要存集何处?可要派兵看守?”
苗逵闻言失笑,骂道:“你这蠢货,这么多船哪里集中得下?再说难道那帮旱鸭子还能从对面浮水过来取船不成?”
他走上堤岸,行到一株绿柳树下,停住脚步想了想道:“唔……。可稍作集中,着各地方官府派些巡检民壮去看着,莫被泼皮无赖盗走便是”。
那校尉连忙应是,匆匆返身去了。
手下牵过马来,苗逵翻身上马,望向江南岸,发出一声悠悠叹息:“杀死匪首者,民可封爵,官升三级,若是得了这份功劳,我便盖过了戴义、张永了,唉!国公爷已是国公,外姓人中已位极人臣,难道还能封王不成?何必与我争功呢?
刘六死在湖口,却是被乱矢射死,那些官兵也死得七七八八,没法确定是谁的功劳了,现如今就剩下杨虎这颗大福星,却不知这福气便宜了哪一个王八蛋!”
苗逵长吁短叹一阵,恋恋不舍地一扬马鞭,领着亲兵向城中去了。
此际,令苗公公垂涎三尺地杨大福星,正陷在万马千军之中,犹如狂涛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着巨浪时起时伏、时隐时现。在他身侧地白衣军士兵们挥舞着刀枪,和官兵们战在一起。
四下合围的官兵越来越多,不精通战阵的白衣军又陷在周围坡地、泥坑、沼泽的不利地段,被官兵们渐渐分割成几块,分而歼之。
还没有形成混战的地段,官兵们前方是长枪阵。后边的士兵熟练地拉弓放箭,火铳齐发,满天飞蝗箭雨,原本战无不胜地白衣军在这片地段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近处攻不过去,脚下跑不起来,更可怕的是携带地箭矢已经用光了,白衣军终于尝到了惨败的味道。
又是一片箭雨。数百名白衣军惨叫着跌下马来,有些见机得早,见战马陷在泥沼中地面被踏得稀烂,已经不能行动自如,不肯再坐在马背上当靶子,便纷纷跃下马来,狠狠在马股上刺上一刀,借着马狂奔而出的机会试图逃跑。
易晨风挥舞着钢叉。来不及裹伤的背上一片鲜血殷殷,他已经失血过多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纵目四望,到处都是喊杀的人群。犹如一拨拨潮水,他们且战且走,已经距南京越来越近了,可是围拢来的官兵也越来越多。现在毫无疑问,官兵确实在南京周围布下重重埋伏,就是等着他们走出江西,自投罗网地。
可是杨虎现在仍要往南京去,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打不打南京,能不能打下南京,而是为了去找到其他两路兵,合力杀出冲围。否则只他一路,如今已是人困马乏,箭尽粮绝,根本无力再流窜回江西或攻击兵力部署更加严密的浙江了。
“虎哥!”易晨风大吼,可是四下人潮汹涌,已经不知道杨虎杀到哪个方向去了,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他地肩头又被长枪搠中。身边两个追随多年地亲兵亡命地向前杀去,他们荡开了三柄枪。刺死了一个人,紧跟着一声惨叫,左边的侍卫后腰被一柄长枪刺了进去,枪随即拔出,鲜血汩汩。
右边那个只是略一走神,四五杆两丈长地竹枪就从四面八方扎进了他的身体,易晨风大吼,提缰前冲,战马却猛地一声悲鸣,两个趁机窜到马前的官兵已经劈断了马腿,易晨风脸上又是汗又是血,模糊中刚欲站起身子,就见面前两柄血乎乎地钢刀迎面劈了下来,凛厉地刀风后面是两充盈着杀气和兴奋的脸。
他率军突围,不断发号施令,周围激战的官兵已经知道他在白衣军中地位不低,他的头,几乎代表着同等重量地银子,谁不兴奋?
呐喊声、厮杀声、兵刃交击声响成了一片。空中弥漫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浩大的战场上,人如蝼蚁,即渺小又伟大。渺小在他们随时可能被这激烈的战潮湮灭成一具死尸,伟大在他们随时可以决定别人地生死,哪怕那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
“杀!”海潮般隆隆作响的喊杀声狂涌进杨虎的双耳,他也已经力尽了,兵马被分割成一个个的小块,四下眼全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交错铿锵的兵器交击声,他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而且各自为战着,根本顾不及彼此。
杨虎猛挥铁棍,将面前的官兵砸得人仰马翻,这已经不知是他抢过地第几件兵刃了,铺天盖地地官兵呐喊着和白衣军们战在一起,这是完全军伍的刺杀,没有什么防守地招式,劈砍,刺杀,再劈砍,再刺杀,简单有效。
“大势已去了,去找刘七、赵疯子,要不然就乔装改扮潜回太行山去,总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杨虎飞快地盘算着,一拨马头,开始独自向外冲去。
波浪汹涌中仿佛被刀刃劈开一道缝隙,杨虎累得汗透衣襟,已经精疲力尽,可是官兵的体力也在急剧下降,仍然抵挡不住他势不可挡的纵横冲杀,身边的几个亲兵想追随过去,可是无数柄长枪和飞箭,阻住了他的去路。
杨虎倚仗一身强横地武功,单枪匹马杀到边缘,举着已经有点扭曲地铁棍又砸死两个官兵,顺手夺过了一柄单刀,刚刚习惯性地挽了个刀花,扭头一看,只见七个八冲在边缘的官兵张弓搭箭,目标正是他这里。
杨虎大骇,攸地一个镫里藏身,战马中箭,长嘶,随即不分方向地狂奔起来,战马奔出片刻。前边一片灌木丛阻路,杨虎刚刚落马,就见后边有人追跑开弓,杨虎急忙一挺腰,一个鱼跃,闪电般跃到灌木丛后,方才立足处十多支雕翎箭钉在地上,箭尾犹在发抖。
杨虎一刻不敢停留。猫着腰呼呼地喘息着,从灌木缝隙中急窜奔逃,跑到一处小溪间,他伏在石上,把头一下扎进水里,满头血汗一冲,随即不待水清,立即捧水狂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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