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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直升机引擎单调的轰鸣声中,全副武装的一班战士神情肃穆地注视着下面凶暴的湍流。
聂辅周依靠着机舱门,高声对特遣队队长进行最后的交待:
“形势很严峻。有的地方还爆发了痢疾,各抢险一线的麻袋已经快用完了。所以派遣你们去支援!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记住两个原则,第一,群众的生命安全必须保证;第二,还是群众的生命安全必须保证!”
“是!”特遣队队长“夸”地立正,行了军礼,“首长放心,我们誓死完成任务!”
直升机渐渐飞临地面堤坝,警卫员给聂辅周披上雨衣。
嘈杂的直升机降落声音,让堤坝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战士们,误以为警报响起,不经任何催促就从深层睡眠中立刻清醒过来,个个瞪着血红血红的眼睛,狼一般地放声嚎叫着,疯了似的连滚带爬地往大堤上冲!
“同志们,冲啊!”
相思边嘶吼着便闷头向前冲,还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正如刚来见到的那位武警小战士所说,奋战在抗洪一线,根本无法有时间概念。
他们两栖蛙人队,到底已经不休不眠地在这随时可能被冲垮的堤坝上持续奋战了多久,没有谁说得清楚。他们已经忘记自己顶住了多少次洪峰的袭击,已经忘记打下去多少根木桩,填上了多少包沙袋,还有一起手挽着手筑起了多少次血肉长城。
“不是警报!大家继续休息!”
邵延平拿着扩音器在堤坝上大喊。
相思半天才停住步履,长吁一口气。从紧绷状态迅速放松下来,那股连日堆积的深入骨髓的疲劳,汹涌袭来,占据全身。
是的,疲劳,深入骨髓的疲劳!
她不记得自己多少次抱着饭盒来不及刨上一口饭,就一头栽到饭盒里呼呼大睡;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轮班休息时迈不开步子,只好从大堤上滚着下来;不记得自己多少次渴得喉咙都燃烧起来,却无力说话要点水;可是,就算疲劳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听到警报响起时,她总能第一时间飞奔冲向最前线!
既然那不是警报声,她眼睛一闭,准备栽倒就睡。
眼睛一旦闭上,就算身体还处于失重状态,也能睡着。在深陷睡眠沼泽的前一秒,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她倒向的泥土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甚至还带着甜蜜的体温。
她在这父亲般宽广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甘美恍若梦境。
“相思,我的相思。”
她稍稍睁开了眼睛。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迷糊的意识慢慢变得清晰,但在睁开眼睛后的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头发被温柔地抚摸着,爱恋的指尖的触感就像四月蛋黄般温暖的阳光。她看到聂辅周正抱着自己的脑袋,从上往下凝视着她。
“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伴随着这句话,聂辅周给她轻轻地按摩太阳穴。相思在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正被包含心疼的眼神注视。在那逃不开的注视下,她似乎嗅到了痛苦而甜蜜的气息。
“猜猜看,要给你吃什么?”
虽然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假装懵懂地睁大眼睛。他的脸一点一点靠近了。
两片薄唇重叠了,传来温柔的感触。在愉悦里出神地闭上眼睛的相思,想着就算是幻觉,也没办法比这更幸福。
“是不是满嘴的沙子?”
“好甜的沙子。”
夜晚来了,雾升起了,雾又消散开,星星在遥远的夜空里像点亮的一盏盏清幽幽的小灯。
两边不时有战士背着沙袋来来往往,相思略微羞涩地推开聂辅周。
“如果你喜欢,随时可以吃,”聂辅周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过现在,要吃这个。”
他从雨衣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樱色的防水纸盒。
“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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