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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感觉好像有一座大山横在眼前,还没等反应过来,手中的水壶已经被人夺了去,定睛一看,却是那位麻子哥。他正想打个招呼,却见麻子哥已经一步跨进休息室,咣的一声将水壶扔在了茶几上。
大牛正懒洋洋的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玩手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刚要发作,一见是麻子哥,赶紧就坐了起来。
“又欺负人是不?”麻子哥瞪着那双吓人的大眼睛,瓮声瓮气的道:“你就看不惯你这身臭毛病,有能耐出去抢银行打警察呀,跟自己身边的伙计们抖啥威风!”
别看跟一帮技师趾高气扬,可在麻子哥面前,大牛就像耗子遇到了猫,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满脸讪笑着道:“我也没抖威风啊,再说,有大哥您在这儿,也轮不上我抖啊。”
“我他妈的在门外都站半天了。”麻子哥说着,抬手做了个打人的姿势,吓得大牛赶紧一缩,像条泥鳅似的哧溜一下躲到了墙角。
“我操,你还敢跑,给我立正站好,不许动。”麻子哥大声命令道。大牛还真挺听话,立刻便在墙角立正站好,目不斜视,那架势就跟仪仗队接待外国元首似的。
麻子哥嘴上嚷得欢,其实并没有打人的意思,见大牛站好了,随即笑着道:“妈个巴子的,你小子就是机灵。”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把简易床压得吱嘎吱嘎响。大牛见状,赶紧笑着走过来,递上一根烟,又殷勤的点着了火。
“你当我不知道啊,小四川就是被你挤兑走的。”麻子哥抽了一口烟道:“大牛啊,不是当哥的说你,这样不好,都是苦出身,出来谋口饭吃,当头儿的,应该把弟兄们围拢在身边才是,哪有耗子扛枪窝里横的道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急嘛!”
到底是干部,别看长得凶,可说话就是跟丁老四那伙人不一样,谢东心想,不由得对这位麻子哥刮目相看、心生好感,心里正发感慨,却见他朝自己招手,便赶紧走了过去。只听他说道:“你初来咋到恐怕还不知道,之前有个小四川,就是被这小子给挤兑走的,刚才你给我做完按摩,我心里就合计,这坏小子肯定也得挤兑你,偷摸过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麻子哥说着,又瞪了大牛一眼,指着他道:“我告诉你,这位兄弟手法绝对一流,你把机灵劲儿往正经地方用一用,跟人家好好学点能耐,别总想那些歪门邪道的。要是再让我逮着你欺负人,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起身拍了拍谢东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走了。
休息室里又剩下了一帮技师,气氛不免有些尴尬,大家正不知该说点什么,对讲机里传来了客户下单的消息。
大牛熟练的安排人接单干活,自己当然挑了个最肥的,于是众人一哄而散,都上岗去了。只剩下了老罗锅和谢东两个人,愣愣的坐在房间里。
见老罗锅不说话,谢东主动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老罗锅赶紧接了,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
“大哥贵姓?”两人点上了烟,谢东思忖着,总不能也喊老罗锅吧,毕竟人家年龄摆着呢,喊外号有点不大礼貌。
“强哥,你太客气了,就喊我老罗锅吧。”老罗锅低声说道:“这里面没几个喊真名的,都是叫外号。”
谢东不禁有些纳闷,后来经老罗锅一解释,这才明白是咋回事。原来,在洗浴中心当技师并不是啥露脸的事,尤其是女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一旦让亲戚朋友知道,难免有些难堪。于是最开始是女技师,她们互相之间很少打听真实姓名,只以工号或外号相称,后来渐渐的男技师也变成了这样,彼此只叫诨名,俨然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怪不得吴总上来就给我起外号,闹了半天是因为这个啊,看来自己还真是少见多怪了。又想起老罗锅跟他说的那句话,于是试探着问道:“不让我掰手腕那句话是啥意思啊?”
老罗锅愣了下,像是有点没太听明白似的,摇了摇头道:“我啥时候跟你说这话?”他被搞愣了,呆呆的看着老罗锅,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顿时感觉气氛有点诡异。于是笑了下,不再说什么了。
今天晚上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除了刚刚那一波单子,之后对讲机就再没响过,个把小时之后,接单的技师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牛的态度似乎也有所改善,起码不像刚刚那样充满敌意了,众人聚在一起闲聊了阵,看看时间已过午夜,大牛留下一个人值班,其余的便都回宿舍休息了。
宿舍条件还算可以,被褥虽然有点脏,但也还能将就,折腾了大半天,谢东也早就有些疲倦,躺下便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估计免费的早餐是吃不上了,索性便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这才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了下,他出了宿舍,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林浩川家。尽管对二审并不抱太大希望,可是既然答应了常晓梅,总还是要坚持下去的。虽然只有短短一天,已经让他尝到了苦头,江湖游医虽然不咋样,可比起按摩技师,还是要好混得多啊,至少是光明正大的职业,不需要隐姓埋名。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有心想给常晓梅挂个电话,问问魏霞那边的情况,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这才一天,哪会这么快就有结果,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办好再说吧。现在看来,医生这个饭碗轻易不能丢,否则,想混日子都难啊。
一路上很顺利,没怎么堵车就到了林家,进了屋才发现,老爷子的双眼满是血丝,精神也有点萎靡,似乎昨天晚上没休息好的样子。于是便关切的问道:“叔,你好像没睡好吧。”
林浩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能睡好就怪了,让秦枫这小子给我气的,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他听罢心里不由得一惊,生怕老爷子为了自己这点事,再跟女儿女婿闹僵了。毕竟他们是一家人,林静又怀着身孕,一旦家庭不睦的话,所有的罪责最后都得自己承担,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真要是那样,肾就丢得太不值了。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埋怨秦枫干什么,想必他也是有苦衷吧,反正打算上诉,一切就看二审怎么判呗。”他赶紧安慰了几句。
林浩川却不以为然,他挥了挥手道:“这里面只有猫腻,没有苦衷,小枫这孩子要是继续跟张力维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早晚要摔大跟头,我当了一辈子警察,好人坏人还是分得清的,别看人模狗样的,喷十斤香水,我都能闻出这帮人身上的屎味儿。”说完,也不待谢东说话,又接着道:“我昨天找过市中院经济庭的领导,把案子跟他们介绍了,放心吧,你过几天去路南法院取了判决书之后,咱们就上诉,律师我都帮你找好了,一切费用由我负担。”
一席话说得谢东心里暖呼呼的,老爷子实在太仗义了,爸爸一辈子能结识这样一个朋友,足以瞑目九泉。只是打官司是自己的事,咋能让老爷子出钱,于是赶紧说道:“这钱还是我自己来吧。”
林浩川的态度异常坚决:“你那点钱省着用吧,民事诉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的,你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对了,你现在住什么地方?租房子还是住朋友哪里?”
他犹豫了下道:“哦……。我住朋友家。”
林浩川点了点头:“你也可以搬到我这里来住,反正地方有的是,要是不愿意跟我这老头子作伴儿,那个门市房还闲着呢,住那里也成。”
谢东知道林浩川说的不是客气话,可越是这样,心里越感觉过意不去,所谓疏不间亲,现在这样已经够麻烦了,怎么可能在搬到林家来住?于是连忙说道:“不用的,我在朋友家住的挺好的。”
“那样也好。”林浩川点了点头:“你这几天就抽空去路南法院将判决书取来,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好给你约律师见面详谈,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我建议你先找个工作,年轻人不能总这样闲着,要做好长期的准备,这个张力维我还算了解,很善于搞幕后指挥这一套,跟他打官司,必须从长计议。”
一听林浩川这样说,谢东的心不免一沉,假如常局长无法劝魏霞回心转意,而这官司再旷日持久的打下去,对自己来说,真是件头疼的事,可眼下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只能咬牙坚持了。
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中午还得赶回去上班,于是便起身告辞,出了家门,还没走到小区外面,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不是老爷子又想起啥事来了啊?他想,可掏出手机一瞧,却是丁苗苗的来电。
这女人又找我干嘛啊?别是又打算让我给帮忙揭穿什么假大师吧,现在不比当初,我可没时间跟你扯淡了!有心不接,但是又怕她挂起来没完,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我正在上次那家兰州抻面店呢,你出来下呗。”丁苗苗的语气温柔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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