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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妇人,看那双大脚,肯定是个满人。她穿一双花盆底鞋,纯白色。这种鞋,都是鞋帮镶彩鞋面绣花,最忌素而无花,甚至被看成凶服。
狗子问了一声:“大姐,这个村叫什么?”
那妇人答:“这里是蔡店村。”
狗子又问:“村里有客店吗?”
妇人朝前面指了指:“路旁有一家,季家父子开的。”
狗子说:“谢谢了。”
狗子赶车来到这家客店,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青砖高墙,朱红木门,残缺一角的匾额上写着:悦来客店。
停了车,狗子走进去,其他三个人也跟进来。从影壁旁走出来一个老汉,穿着马褂,布鞋,戴着瓜皮帽,问了句:“几位要住店吗?”
狗子说:“是啊。还有客房吧?”
老汉说:“不巧,今天已经满员了。”
狗子说:“村里还有客店吗?”
老汉摇头:“没有了。”
狗子探头朝影壁后看了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就说:“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实在太累了,麻烦你给安排一间客房,我们可以多给些银子。”
老汉犹豫了一下,真诚地说:“倒是有一间房子,只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住……”
李三说:“天黑了,我们无处可去,睡在哪里都行!”
老汉叹口气说:“我儿媳刚刚去世两天,尸体停在家里,儿子出门去买棺木还没有回来。你们几个大男人要是不害怕,就睡那间房子去吧。”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李三说:“没问题!”
没问题吗?这句话是蒲松龄问的。
老汉走在前面,后面依次是李三,狗子,甄老实,黄道。
两厢的客房黑糊糊的,让人怀疑都空着。
四个人来到后院,看到了一间孤零零的房子,亮着昏黄的灯光。看来,那就是灵堂了。此时,他们走在一条石头路上,缝隙间冒出长长的荒草。
进入灵堂,迎面是一张黑色的桌案,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灵位,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闪闪跳跳。桌案后面,是一个很大的白色帷帐,随着穿堂风飘摆着,帷帐下就是灵床。狗子朝灵床上看了一眼,赶紧把眼光移开了。他只看到一张纸被子,下面隐约显出一个女子仰面躺着的轮廓。
老汉说:“你们睡里面的套间,通铺。”
李三说:“好好好。”
老汉离去之后,四个人就在通铺上躺下来。里间和外间之间没有门,朝灵堂看过去,能看到死人的那张灵床,还有一下下撩动的帷帐。
李三睡在最外面,接下来是甄老实,狗子,黄道。
他们和衣躺下之后,李三先睡着了,发出贼溜溜的鼾声;他的铁杆追随者甄老实见他睡着了,也安然入睡了,发出老实的鼾声。
狗子知道黄道没睡着,他是习武之人,鼾声最响,今天却没有一点声音。前天,他杀了人,似乎受了刺激,一直在发呆。
狗子偷偷朝灵堂瞄了一眼,又看到了那张纸被子,死人的鼻尖、嘴唇、乳房高高地凸着。她的身体似乎不合比例,显得过长。
黄道果然没睡着,他捅了捅狗子,小声说:“我觉得不太对头……”
狗子转过头,眯眼问:“怎么不对头了?”
黄道朝灵堂看了看,说:“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我们行窃的那家客店……”
狗子说:“胡说!那家客店在南柒县城!离这里至少二百四十里!”
黄道固执地说:“你想想,那家客店叫什么?”
狗子说:“我只顾着盯那车绫罗绸缎了,哪记得客店叫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好像叫悦来……”
黄道说:“对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家客店也叫悦来!”
狗子说:“娘的,叫悦来的客店遍布天下,有什么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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