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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小宋说了,你在农村有一些大棚,专业给县里配送蔬菜。可惜啊,没机会吃到喽”,姜主任叹息一声,坐下后打开了茅台酒瓶,那酒香顿时溢满了餐厅。
“真是好酒啊”,李大青耸了耸鼻子,听了他的话连忙说,“我今天来的匆忙,怕您嫌弃农村不干净,就没好意思给您带菜,一次一定补上”。
“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哪有什么干净不干净啊!城里的菜还不都是农村送来的?喝几杯吧,喝多了今晚就住下”,姜主任递过来酒杯,抬头问他,“那次你带过来看病的女人,听小宋说,去世了?”
“是去年十二月去世的,她是我岳母”,李大青说,“今天不是清明节吗?上午我们刚刚给她立起了墓碑。”
“想想人生就是这么的短暂,如蝼蚁一般忙忙碌碌的,挣多少钱才是够啊?”姜主任叹息着说:
“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几杯吧,明天早晨你再回去。你看这么大的别墅,这么多的房间,就我一个人住,还能缺了你的住处?”
“您家里人……?”李大青话里迟疑的站起身。他接过了酒杯,又拿起茅台酒瓶,先给姜主任面前的杯子慢慢斟满了酒。
“我的儿子和闺女都在国外。儿子读的是美国加州的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学的是心脏内科,本硕博连读,毕业后就留在了那里,已经成家了”。
说着话姜主任举起酒杯,“咱们先干一杯,感谢你放下了挣钱的机会,坐下来听我这个老头子絮絮叨叨”。
“您太客气了!我一个农民,能平起平坐的跟您喝酒,那是祖祖辈辈三生有幸”,李大青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和姜主任轻轻一碰,扬起脖子一口倒了进去。
那泛着酱香的淡黄色的液体流入体内,李大青顿时感到五脏六腑的舒适。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鼻中又闻到那原料带来的粮香、曲香,此时真是无香胜有香,陈香更天香,其中之妙,也只有自已知晓。
“我那个闺女,念的是日本京都大学医学研究科,也是博士毕业。我好不容易劝她回了国,可待了不到半年,说受不了这种学术气氛,太压抑了,又回了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说着话姜主任叹息一声。
李大青满打满算的是乡里的初中毕业,感觉姜主任家的两个博士对于他而言,人家就是高高山顶的一棵万年松,自已只是山脚下随风摇曳的一根狗尾巴草。
“那您的夫人?”李大青端起酒杯敬过主人,嘴里啃着烤鸡翅问道。
“她前年就去了美国,儿子那里添了小孙女,她不放心。反正也退休了,就跟着过去陪孩子了”,姜主任说着话,低头从餐桌下面的横板上取出一个相框,“这就是他们”。
李大青连忙起身,抽出纸巾把手擦干净,接过相框细细端详。
刚才进了别墅区,自已已经是惊叹不已,如今看了国外的别墅,才知道什么是别有洞天。
只见那别墅位于石板路旁,高低错落的建筑风格,同样是尖尖的屋顶,上面是蓝的要滴下水来的天空,还有棉絮一样洁白的云朵。
不同的还有,这别墅没有高大的围墙和沉重的铁门,完全是四敞大开的形状。
花白头发的老年妇女穿着月白色的便装,领着一个穿着五颜六色童装的小女孩,在碧绿的草地上散步。旁边的中年夫妻提着水桶,在清洗一辆白色的林肯轿车。
“不是说美国人都有枪吗?这应该垒起高墙,拉上铁丝网啊”,李大青想着电视里经常播报的美国枪击事件,不无担心的说。
“像你说的,就不是别墅了,那是监狱”,姜主任和他碰过杯,饮下这杯酒后说,“像我这院子,不就是吗?高墙林立,四周架着摄像头。”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喝下了半瓶多茅台酒,姜主任已经有些微醺,他从餐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李大青认了出来,那是二凤生病住院手术前,自已塞给姜主任的。
“还记得这个吧?”姜主任把信封推给他,“叫你来,也有这个意思。当时我要是不收,你也是不放心,过后一忙就给忘了,今天拿回去吧”。
“这送出去的,我怎么能拿回去?再说,您也是帮了我们,感谢您是应该的”,李大青连忙把信封推过去。
“小宋介绍过来的,我就不收了。来,喝……喝酒”,此时的姜主任明显的有点喝高了,脸色泛出了红润。
两个人喝下杯中酒后,姜主任又把信封推过来,“拿着吧,你们农民一年四季土里刨食,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挣点钱不容易啊”。
见他不解,姜主任仰靠在餐椅里说,“去年我做个乳腺癌切除手术,那女人的丈夫是个市……市长,托人求到我家……家里,大皮包里带着三……三十万现金”。
看李大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姜主任接着说:“我知道他那钱不是正……正道来的,一个市长每月才多……多少工资啊?收了就收了吧!”
“他们……他们确实……”,李大青想着以前和胖董事长喝酒时,对方喝多了,也是吐露了当下官场一些乌七八糟的传闻。
“塞红包,这只是九……九牛一毛”,姜主任又喝下杯中酒,“医疗设备采……采购,药品……进院回扣,才是真正的大……大头。不然的话,前些年我一个人挣……挣工资,怎么供儿女到国外读……读到博士毕业?怎么在美国和日本买……买下别墅?”
”您不该跟我说……说这些啊”,茅台酒开了第二瓶,李大青的舌头也有点发短。他今天听到了自已不该听到的话,头有些嗡嗡的发胀。
“为什么跟你……说?我是不想和……和纪检委说啊”,姜主任伸手够向酒瓶子,努力了两次也没够到手里。
李大青又给两个人的酒杯倒满了酒,他不想继续听人家的隐私,就率先端起酒杯说:
“冲您能看……看得起我,我敬您一……一杯,以后我每周给您过来送……送菜,绝对是绿色有……有机菜,让您吃着放……放心!”
“你的心意我……我领了,只是太……太晚了”,姜主任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喃喃的说:
“跟我联系的设备采购商进……进去了,进口医药采……采购商进……进去了,昨天院长和主……主管院长也失……失去了联系,下一个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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