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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已立,甚至皇帝还为新鲜出炉的太子殿下提早加冠,这自然是民间热议的最大话题,其他事情都要往后站。可对于很多官员来说,逮住司礼监突然露出来的破绽穷追猛打,这也是当务之急,奈何皇帝抛出的东宫侍从一事,却也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力。
能让自家儿孙提早立于未来天子之侧,让人记住名字,这是何等诱惑?
毕竟,官二代乃至于官三代这种事,在本朝虽说并不稀罕,但也并不是什么惯例。即便开国勋贵,也是风流总随着雨打花落去,如今开国功臣之家,早已经零零落落不成气候,反而是当初力辞爵位的葛雍那位老祖宗传下的这一脉历经风雨,仍然灿烂。
谁让葛家人实在是科举天赋异禀?
至于阁老和尚书侍郎家的儿孙们在科场上铩羽而归,那简直是太平常了。而科举不成,就只能恩荫,可恩荫的官宦子孙到顶也不过在地方官上转悠,绝无可能在中枢当到五品,这也几乎是铁律了。所以,侍从东宫这种事,最初很多人听了都大为心动。
直到国子监六堂依次分到东宫侍从名额,而且名额不看出身,全由考选决定,无数人方才傻眼了,尤其是当人们打听到主持考选的人之后,那更是跌碎一地眼珠子。
身为宗正的江都王领衔,前国子监绳愆厅监丞徐黑逹转任江都王长史,辅佐江都王考选监场,至于出题……那竟然是年少的东宫太子殿下亲自担当!
“哦,人人都说太子殿下天赋聪明,而且这是太子殿下进谏皇上的?”
外皇城河边直房,正在养病的楚宽听吕禅说着近来这些事,头上搭着湿润的软巾,看上去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的他不禁沉思了起来。然而,他却没有给出吕禅任何建议,而是轻描淡写地说:“张寿提出的主意,太子殿下亲自施行,皇上又点了头,呵呵……”
“如今哪怕诸讲读官轮值东宫,可很难说这些讲读官加在一块,能不能比得上一个张寿!反正司礼监没有这种人才,又有人进言慈庆宫不用识文断字的宦官,现如今慈庆宫干脆就一个宦官都不用了,他们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老祖宗,你若是心灰意冷,那可就真的完了!”
吕禅终于惊得打了个哆嗦,直接就在床前地平上跪了下来:“就这么几天您不在,司礼监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个个都在拉帮结派彼此串联,指不定就在想着您腾出那个掌印的位子,就连在我面前说话也阴阳怪气的!老祖宗,太子殿下身边从前就没有一个得力人物……”
这说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一向都是东宫的最强有力人选,所以司礼监早早未雨绸缪,在人身边都放了素质上佳的新人——尽管就大皇子和二皇子那种德行,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并没有脱颖而出,反而被某些小人盖了过去,但总比三皇子和四皇子身边没放人好!
“现在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就别想去打太子殿下的主意了。”
楚宽哂然一笑,从容自若地的说:“出了个柳枫,别说宫中其他人,就是我,在太后皇上还有太子的心目中,兴许也是居心叵测。谁如果还想上窜下跳,那才是蠢货!当然,你要是想去太子殿下身边伺候,我可以帮你说。”
“不不不!”哪怕吕禅确实很想和太子殿下亲近亲近,但楚宽这话他一点都不敢接,非但不敢接,人甚至也不敢再盘桓,又呆了片刻后就匆匆逃也似地告退。
他一走,楚宽就随手扔了额头上的软巾,随即下床拧了软巾擦脸,不消一会儿,他脸上那蜡黄的颜色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红润。
正如同包括吕禅在内的很多人猜测的那样,他这个除却身体缺陷,自幼习武健身,身体比皇帝都更好的司礼监掌印,根本就没病。至于蜡黄的脸色也好,憔悴的面容也好,都是轻而易举就能伪装出来的。
甚至连脉象,他也能随手调制药剂,又或者自己运功遮掩过去。
好在皇帝压根没费神来质疑他是真病还是假病,直接打发了一个太医院的年轻医官送来一大包从人参、鹿茸、灵芝、首乌等等在内的药材,还吩咐他少胡思乱想,太后派玉泉来送过两次药,但玉泉也完全没有给他把脉看病的意思。至于其他同僚,那就更加好应付了。
如今太子已立,东宫正在选人,那些司礼监中大珰的关心重点早已经偏离,甚至还有心思忙着内斗,完全忘了外头早已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狼。
想到这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出神,等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眉头一皱就立刻舒展了开来,却是舒舒服服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说:“花七爷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闲人?”
“当然是奉旨来看看你这老货是装病还是真病。”花七无声无息出现在楚宽面前,见人不躲不闪,满脸闲适自如地斜倚在那,也没什么装病的意思,他就没好气地在人床前一站,抱着双手说,“怎么,是想引诱司礼监某些不安分的人跳出来,然后掐灭火头?”
“你知不知道,王杰的奏疏之前已经到了通政司?他这个出了名强项有担待的一打头,一大堆科道言官紧随其后,现如今那弹劾司礼监种种作为的奏疏就犹如雪片,再加上外臣的,过不了多久司礼监就真的要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喊就喊吧。”楚宽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说,“司礼监有多大的权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家奴而已,偏偏很多人却希望得到更多。那些善堂存在的年数太久了,最初那些人兴许还有点悲天悯人,但久而久之就变质了。”
“就和外城那些打着善堂旗号,做某些卑劣勾当的地方,那些善堂真的只教忠义?呵呵,大概教的更多的,是效忠司礼监吧!花七爷你可知道,我这直房里曾经有个伺候的长随,是我某次在外皇城随便走走的时候,一时兴起随口叫住的一个倒马桶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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