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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慢些吃,不急不急吃完了还有,别噎着。哎哟都吃脸上了。哎,这荒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呢。”
甄文君横扫一桌子食物之后,灵璧便带着她出门。
“灵璧姐姐,咱们做什么去?”甄文君问道。
“去见女郎呀。我们女郎恭候多时了。”
此刻已经很晚,甄文君其实已经很困乏,但一听到“女郎”二字她便立即振作起精神。
这卫子卓不是身体虚弱?为何这么晚还不就寝,莫不是以为夜深疲倦之时正是容易露出破绽时分,所以此刻拉着相见恐怕是要设下陷阱套出话来。
甄文君掐了一把大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灵璧穿过被精心打扫修整过的长廊。
深夜长廊顶端两排幽幽灯火映在她的脸上,蓦地看见圆月当空,想起阿母最最重视的中秋。
阿母说她们俩母女相依为命寄人篱下,可是只要她们母女在一起,身在何处,何处便是家。
脚下踏过烧制精美的白橡色地砖,犹如踩在刀锋之上。
她步伐沉稳眼神坚毅,胸口燃着一团火。
回廊正中的那处灯火灿烂的主院里蛰伏这一只吞噬了许多人性命的猛兽。
那猛兽正是她要猎杀的目标。
第26章神初七年
灵璧领着她进入主院,穿过假山和花园来到屋前。灵璧上前敲门,说文君娘子来了。
甄文君站在台阶下轻轻呼吸,想要调整紧张的情绪,好让面对卫子卓的时候能够从容些。
灵璧敲门时她又想,作为戏班子的一员,甄文君刚眼睁睁地目睹一场屠杀,收留她的贵人正是杀人凶手,普通人不可能从容面对杀人魔。“甄文君”本人自小在山中长大,之后跟着的养父母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她或许机灵,但应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以及笄的年龄而言不会太沉稳。
曾经作为“阿来”时她也时常沉不住气,其身世和甄文君到底有些相似的地方,就伪装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先决条件。她和甄文君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已经提前知晓卫子卓的身份而有所防备。
所以真正的“甄文君”最可能表现出的情绪应该多少有些惶恐和无所适从才对。
屋内本就有些人声,听到灵璧的通报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进来。”
说话的正是卫子卓。
灵璧让开门口没有要陪着进去的意思,对甄文君微笑:“女郎有请。”
甄文君进了门,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卫子卓深夜这一番投石问路。这是奠定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今夜她所说的话日后都不好再改口。谎言最难的地方不在于说,而在于记。她能够将清流一党编出的虚假身世背诵,但杀卫子卓并非朝夕之事,若与卫子卓长期相处必定会被问及其他不曾设想之事,她需要将所有说过的话都记下,以免前后不一。
其实这些都还好办,甄文君相信自己的记忆力。最让她担忧不是谎言如何记忆,而是只有卫子卓和真正的甄文君知晓的相处细节该怎么应付。
一旦涉及到这些只埋在她们记忆深处旁人不可能知道的细节,她答错的话必定引起怀疑。而具体的细节只是有可能谈及的一小部分,更让甄文君头疼的是以细节为根基发展出盘根错节的后续结果。如果真正的甄文君是个自小习文而体弱的人,她便不好展现出灵活的身手;若甄文君习武,她习的是哪派的武术?腿脚功夫厉害还是拳头了得?亦或是像阿熏一样有习惯使用的武器?这武器会是什么?是否更有可能她文武双全或干脆只是目不识丁腿脚无力的普通野姑?
这便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答案除了不知道身在何方的甄文君知晓外,或许只有卫子卓心里有数了。
这个计划本身就是一场绝地逃生的生死搏命,实力太过悬殊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她至亲之人被挟持,她只能硬着头皮登上戏台,演一出破绽百出的戏。
甄文君准备好了,深吸一口气,推开这扇命运之门。
门内是卫子卓。
卫子卓依旧坐在四轮车中,换了一身略轻薄的素色长衫,肩头披着紫貂皮披肩,摘去了所有头饰,如黑色瀑布一般的长发只用一根黑绳简单又细致地束在后脑偏高的位置。她似乎卸了妆容,但颜色依旧明丽。或者说她的妆容技巧十分高超,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上了妆或是五官本来就如此出挑浓艳。
她看过来时眼神清亮专注,想在凝视颇为重视之物。她眼睛下方有一抹桃红色,看上去有几分硬撑着的憔悴,手边的桌面上堆满了绢纸和卷帙,油灯被挑得极亮。
站在她身后那位满脸横肉的女奴紧盯着进屋之人,充满戒备,受伤的双手已经裹上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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