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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岩和陈炎枫的车子一路小跑往宜春赶路,豫章城松阳门外,那棵大樟树旁边的废墟边,裴清负手而立,拧眉看着眼前死寂一片嶙峋残石。
“……也是这个时候到的,陈公子一直陪到这里,就是爷站的地方,小的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先是小喜痛哭,翠姑娘坐在小喜身边,一个劲儿的淌眼泪,后来翠姑娘好象是让陈公子在这儿等着,翠姑娘在前,小喜在后,就进了这片……旧址,看翠姑娘那样子,那这片旧址熟悉得很,走的非常快,路线在这里。”
孙容捧了张描画细致的棉纸递上去,裴清接过,凝神细看。
“一直走了一刻钟,翠姑娘进了这里。”孙容指着棉纸,“这一片地方小的没进去过,没想到这里有一圈地方,青砖完好,这一圈长满茅草……”
“进去看看。”裴清皱着眉,抬脚就走,孙容急忙跟上,裴清已经记下了棉纸上记的路线,走的比李岩要快得多,很快就进了那片青砖空地。
站在圆圈外,先盯着旁边被玉树理的整整齐齐,晒了一天,已经有些干枯的茅草看了一会儿,围着被李岩挖出了坑的圆圈走了两步,仔仔细细的看。
“翠姑娘扔的东西,小的捡回来了,是个匣子,这里面的东西,爷恕罪,小的没看清楚。”孙容将李岩远远扔出的匣子捧到裴清面前,匣子一角已经摔扁了,铜锈脱落,露出一角花纹。
裴清接过匣子,转圈看了一会儿,捏着匣子问道:“她们两个神情如何,你仔细说说。”
“是。”孙容垂手应了声,张了张嘴,先苦笑出声,“回爷,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先是哭,小喜象是哭出了声,翠姑娘象是光淌眼泪,后来进来,看翠姑娘那样子,有点儿怔忡,也不是怔忡,说不上来,又有点儿愣愣呵呵,又不是,爷,实在说不清,有点象做梦的样子,也不是,小的实在说不清楚。”
“嗯。”半晌,裴清才低低应了一声,心里从未有过的懊恼,他应该赶一赶,换马不换人,昨天就该到了……
“爷,小喜和翠姑娘……”
“叫她李姑娘吧,她不是翠姑娘。”裴清纠正了句,低头再看手里的匣子。
“是,小喜……”孙容顿了顿,“玉树和李姑娘,和陈公子一起,今天一早启程去了宜春,已经派了妥当人暗中保护,到明天早上,就该到宜春了。”
“嗯。”裴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用手指沿着摔出来的花纹,又捏掉了几块铜锈,看着半片婉转精细的花纹,这花纹很眼熟,在哪儿看到过?“找个匠人,把这匣子上面铜锈清掉,小心,不要弄坏了匣子。”
裴清吩咐道,孙容忙答应了接过匣子,“不如送回山上,山上老赵……”
“不必。”裴清截断了孙容的话。“去宜春。传令,调癸部三十人跟上来。”
孙容和金豆等人答应了,各自办差,裴清上马,直奔宜春。
废墟前重归寂静,片刻,一个灰暗的人影从树上飘下来,很快就又没入了夜色中。
…………
一路颠簸,李岩一来不算娇气,二来这些天的风餐露宿,这具身体也差不多适应了,可这会儿趴在大车里,还是被颠的睡不安稳,睡着了,一个颠簸,从车这边滚过去,不是撞着车厢板,就是撞着玉树,立刻就醒了,李岩睡觉极其容易惊醒这一条,和之前一模一样。
“到了?”车子总算慢下来,李岩急忙探头出来往外看。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的陈炎枫,两只手从两边扯着李岩蓬乱的头发,嘴撇成了个八字。李岩拍开陈炎枫的手,“到宜春了?”
“到城外了,有间客栈,还算干净,进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咱们是去给人家送行的,总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唉。”一提到周豪一家,陈炎枫脸上的轻松褪去,长一声短一声的连声叹气。
玉树也颠簸的看起来不怎么好,可还是急忙上前给李岩拢了拢头发,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车,李岩站到客栈门口,眯眼看着远处雾霭中显得有几分有气无力朝阳,再转眼看向不远处雾影绰绰的宜春城。心里一阵沉郁难过,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
三个人洗漱梳理,重新换了衣服出来,李岩挑了件石青长裙,一件松花绿短夹衣,陈炎枫给的一包袱衣服,除了靛青靛蓝,也就这两件了。
玉树蓝衣青裙,标准的侍女打扮,两人出来,陈炎枫一身月白长衫,已经收拾好等在客栈外了。
大车已经被陈炎枫打发回去了,三个人安步当车,往宜春城进去。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雾却没怎么散去,深秋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李岩和陈炎枫都没心思说话,陈炎枫低着头只管往前走,李岩一边走一边到处看,和前几回逛街到处看不同,那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意思,这一次,看什么都好象看到了人生的苦难,世事的艰难。
客栈离宜春城门很近,相比于豫章城,宜春城矮小简陋了许多,不过进进出出的人却不比豫章城少,李岩紧走几步,跟上陈炎枫。
陈炎枫看起来很熟悉这里,沿着正对着城门的大街走了一会儿,拐进条小巷子,从小巷子里出来,又是一条宽敞的大街,走没多远,到了一座油漆鲜亮,门头上缠满红绿绸的两层楼前。
陈炎枫径直往里进,李岩站在缠满红绿绸的门头下,仰头打量。
“进来,咱们得吃点东西,再订两桌席面带上。”陈炎枫一脚踏进门槛,回身招呼李岩。
他是来饯行的,当然要有酒有菜,有一桌两桌席面,那就更好了。
两桌席面准备的很快,听说陈炎枫和李岩是要去给太守周豪一家饯行,酒楼掌柜一脸不忍,连声叹着气,叫了两个伙计提着席面,自己奔进去,抱了只不大的酒坛子出来,“周太守最爱喝我们铺子里的女儿红,这是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您带给周太守,唉,可怜哪。”
玉树接过抱着,陈炎枫沉着脸,走在最前,往官衙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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