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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芷凌下了抚星台便奉命去了来仪宫,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随行的宫女们见她脸色阴沉,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扶她上了软轿。
忽然朱芷凌问了一句:“驸马现在何处?”
“回殿下,驸马正在抚星台后的瞰月楼上,方才殿下下朝时还遣人来问过您什么时候回去。”
朱芷凌点了点头,道:“那便现在回吧。”
该说的总得说,无垠,希望你莫要怪我。
回到瞰月楼,登上高台,赵无垠已早等在那里。他一见妻子,忙扶她坐下。
“差人去瀛泽殿接你下朝,却听说你被叫去了来仪宫,怎去了这样久,还未用膳吧?”
赵无垠刚要起身唤宫女,朱芷凌伸手止住了他。
“无垠,先不忙传膳,我有话与你说。”
赵无垠心中疑惑,陆文驰既然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不好的事么?见妻子神色郑重,只好坐下。
“无垠,方才在来仪宫母亲与我说,陆文驰既然死了,想晋你补了户部尚书的空缺。一来母亲觉得你打理户部甚是仔细,二来……”朱芷凌边说边看了看丈夫的脸色,“二来……既然南华销金案是桩冤案,你父亲之死当是要补偿的,你接任了尚书,也算是子承父志,可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赵无垠越发疑惑了,这都是好事,何以妻子说起来有些支吾。他警觉地问道:“她能这么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你为何面有难色呢?莫不是……她还有什么条件。”
“……你也知道,南华销金案是我皇祖母当年亲裁之案,举国瞩目。如若忽然为你父平反,那就等于昭告天下当年皇祖母她老人家是判错了。我朱氏向来以观心识人闻名天下,现在骤然生出是非来,皇家岂非颜面扫地,母亲觉得这很是不妥。”朱芷凌皱着眉头,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她知道这些话一说出来,必是会触动丈夫心里最忌讳的那方雷池。
果不其然,赵无垠脸色一变,冷笑道:“我道你母亲如此好心,开口便要晋我掌了户部,原来不过是个饵。我若吃了这个饵,她就想将当年的冤案不了了之,让我再也不提起了吧?”
“无垠!”朱芷凌双眉深锁地看了他一眼,责备道:“母亲这样的性子,让我与你来商量,已是极少见的了。若搁在旁人,她一道圣旨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赵无垠眼中恨意大盛,口中毫无遮拦地刻薄道:“所幸我非旁人,而是你清鲛公主殿下的驸马,所以你母亲恩宽,给了我回旋的余地,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是么?”
“无垠!”朱芷凌被讽得胸中火起,但还是强压住怒气,辩解道:“你知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哪般的意思?”赵无垠已是怒气冲天,“我今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母亲就算给了回旋的余地,也与你无关!因为这是你们朱氏当年欠下的债!我父亲受到的不公,我母亲所受的苦楚,所有的一切都须得一一偿还!”
朱芷凌终于忍不住了,厉声道:“赵无垠,我也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母亲的主意已定,明日瀛泽殿上她自有分晓。南华销金案就此作罢,她晋你为尚书,你接不接受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她明日只要圣旨一下,你能奈何?!”
赵无垠被她当头一喝,顿觉气血翻涌,如入了冰窟一般,心中万千恨意都噎到了喉头。他向后退了几步,大声道:“好!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我没本事替父亲洗刷冤屈,既然你一心要替她来教训我,那我也只能是认了。可是……三年前瑜瑕殿上我尚不惧你母亲,你以为今日我便会怕了吗?话已至此,何须多言。你我今日,便一拍两散!”
说完,转身便向高台栏杆处疾步走去。朱芷凌听他话语,已知其意,见他身动,立时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拽住。
赵无垠想要挣脱,奈何朱芷凌已是使劲力气从他身后死命抱住,哪里能挣开。
朱芷凌不由泣道:“你这是何苦。陆文驰已是死了,母亲如今要给你的,你受了便是。她不给你的,日后我也定会给你。他日待我登了御座,你父亲平反之事又能是什么难事?你何苦非要争此一时?我已怀胎四月,如今身心乏力,南华岛之事亦是倾尽所能,你纵然不为我想,也该为肚中孩儿想一想才是。你若跳了下去,我们隐忍至今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
赵无垠一听到腹中孩儿,方才的底气登时减了一半,这才觉得浑身酸软,不由地向后靠在了妻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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