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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鼎当然也能想到,但说实话,能有什么好位置呢?总不能给顺阳、南阳、新野、义阳的太守吧?梁公是武臣,形式上没法插手民事,不可能委任太守的,况且这几个郡都有人了——全是邵勋的人。
所以,他苦着脸,不住劝道:“明公三思啊,一旦卸下兵权,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梁芬又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
傅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阎鼎,与梁芬对视一眼后,突然说道:“方才入府之时,路过军营,隐约听得骚动之声,好像是阎将军的部曲。”
阎鼎猛然抬头,看向傅宣。
傅宣似乎并未察觉阎鼎眼中的怒意,只道:“明公既已决定入朝,当封印闭库,遣散军士,静待来者,免得落人口实。”
“若非世弘提醒,几忘了此事。”梁芬叹道。
“明公勿忧,仆已遣人去做这些事了。”傅宣说道:“但罢遣军卒事大,还得明公发令。”
“唔——”梁芬沉吟片刻,看了眼阎鼎。
“明公,末将这便去传令。”阎鼎大声道。
“台臣稍安勿躁,且先坐下,陪老夫说说话。”梁芬摆了摆手,拿出纸笔,一挥而就。
傅宣捧起墨迹未干的军令,行礼退去。
阎鼎颓然坐下,神色焦躁。
梁芬瞄了他一眼,道:“少小离家,竟有些怀念在安定驰猎的日子了。”
阎鼎不解,心中也有些情绪,没有说话。
“秋高气爽之时,山间草色枯黄,带上十余好友随从,驰入山中。大树糜集之处,百草茂盛,有鹿獐之属。”说起这些事时,梁芬的脸上露出无限怀念。
说完,他又拿起几上一支笔,道:“此笔乃故人所赠,直取黄羊尾豪所制。想当年,老夫经常单人冲进那河畔水草丰茂之处。风吹茅草之时,黄羊惊起群奔。哈哈,老夫为了猎黄羊,经常追出去一昼夜。现在想想,感怀不已。”
“惜哉!韶华已逝,时不再来。”梁芬走到阎鼎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台臣,我知你少有大志,功业之心颇重。非我不念旧情,实乃天时已失,宛城死地也,断无生发之机。”
“明公,我……”阎鼎嗫嚅道。
“听我把话说完。”梁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数万家关西流民,一旦动乱,死伤无极。如此,老夫一则无义于家,二则忘忠于国,三则少恩于百姓也。老夫生为晋臣,固当有始有终,然天下丧乱之际,亦当上应天心,下顺人和,故不愿再造杀伤,挂印归去。”
“台臣比我年少,有雄心壮志焉。然夜中辗转反侧之时,可曾扪心自问,君之威可能禁暴乱?德可能济生灵?若不能,遽起师徒,征发戎役,陈原野之刑,坏百姓之命,岂能无愧?”
“这天下,交给有本事的人吧。”
梁芬叹息一声,坐回了案几后。
亲兵在门口张望了两下,又退了回去。
阎鼎无言以对,脸色难看。
二人说话间,傅宣早已至各处军营宣令。
银枪左营六千士卒排着整齐的队列,自北门进了宛城。
大街上到处都是齐整的脚步声,以及铿锵有力的甲叶碰撞声。
阳光洒下,兵甲耀眼夺目,杀气凛然冲天。
在这样一种威慑下,万余宛城守军显得非常平和,有序地出了军营,各自散去,各回各家。
临走之前,一人领了一斛粟,于是气更顺了,走的时候脸色也非常轻松——不用打仗搏命,还有“出场费”拿,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将来会怎么样,老实说确实有那么一点担心,但又能怎么样呢?上头都放弃了,你让他们来拼命,有点难哦。
唯一造成了些许动乱的是阎鼎带来的三千部曲。
这些人鼓噪了一会,大声询问牙门将何在,一时间群情汹汹,大有作乱之势。
直到银枪军大举杀来,将他们的营房围了个水泄不通,梁芬又遣人送来阎鼎的亲笔信后,他们才安静了下去,然后收拾器械,出城回了自家坞堡。
至傍晚时分,除了梁府尚有五百亲军外,上万大军罢遣一空,银枪军控制了城内各个要点,正式值守起来。
宛城,交接得还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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