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轵关城下的战斗忽然就停止了,双方心照不宣。
片刻之后,数十骑上前,各自射了数封信入内。
很快有一封信被送到了刘贤手里。
他神色复杂地展开一看,原来这是封以邵勋口吻写成的招降信——
曰:“明正典刑,国有邦典。刘聪逆绝人伦,反易天常。煽诱一方之民,胁迫三军之众。侵掠州郡,焚烧闾里,凌虐方伯,伤残吏民。此天地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弃……”
“匈奴军民,亦我赤子。前番已有军令,诸营所至,不得妄加杀戮,据夺财货;不得随意拘执,以为俘馘;不得开发坟墓,发泄旧怨。抗命而用刑,盖有常宪,顺命而赦罪,亦有前经。一夫之罪,岂遗于一境之人……”
“军兴以来,厮杀频仍,供给繁并。县乡之中,农桑废于垅亩;州郡之内,百姓膏于锋刃。孤为人父母,深用悯伤,屡览捷报,难免兴叹……匈奴将士,或迫于威刑,不能自拔;或贪于财货,勉力效顺。今大军临境,表里夹攻,再行迷迹,自弃何多……”
刘贤看完之后,抚额长叹。
将校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劝降书这事,没必要瞒,也瞒不住,于是刘贤大大方方邀众人一起看——如果识字的话。
书上的内容很实在,讲了可以接受他们的投降,既往不咎。
另“约法三章”:不烧杀抢掠、不抓良冒功、不开棺戮尸。
刘聪一个人犯的罪,不会牵连其他人。
政策讲得很清楚了,怎么样,降不降?
刘贤将劝降书放在案几上,看了眼诸将佐,眼底微微有些失望。
怎么就没一个人站出来提议投降呢?
合着都逼我先提出来是吧?
又等了一会,刘贤突然大哭:“先帝于我有大恩,战至今日,我有罪啊。”
哭声哀戚,闻者落泪。
见众人不说话,刘贤哭得愈发伤心,眼泪四溢。有那么一小会,好像快喘不过气来,差点要晕过去了。
“轵关尚有六千将士,一朝丧尽。幽壤之下,先帝责我,该怎么说啊!呜呼哀哉,痛煞我也!”
“人皆有父母,妻儿倚门相望,我却不能把他们带回去。呜呼哀哉,愧煞我也!”
“名城大邑,接连丢失。我身受国恩,世享爵禄,却束手无策。呜呼哀哉,羞煞我也!”
众人还是不说话。
亲兵亲将们在外间探头探脑,神色凝重。
到了最后,终于有老实人受不了了,站出来道:“大王,裴家贼子作乱,堵了含口,我看赵鹿、石生打不下来。今闻王屋亦有变,粮草军资皆屯于彼处,落到了俟伏侯手中。这仗,我看不用打了。方才下城头时,已经有人在偷藏尸体了。再打下去会怎样,实不敢想。”
第一个人站出来后,很快就有第二个人:“计毒莫过于断粮。轵关腹背受敌,无粮无械,撑不下去了。”
“邵——梁公说不牵连他人,此言似有几分可信。”又有人说道。
“非我等不愿效死,实在是困守轵关也无用啊。邵兵大可自陕城渡河,越中条山北上。轵关守不守,其实都影响不了大局。”
“先假意降顺,有机会就跑。”
“对,先保存有用之身,将来还可为天子、太子效力。”
听众人这么一说,刘贤哭声稍止。
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道:“若非为了保全六千将士,我恨不得单骑出城,战死在万军之中。”
“大王不可!”
“大王勿要自暴自弃。”
“有用之身,万勿轻弃。”
“还有机会的,邵贼不可能一直得意,我等先屈身侍奉,以待天时。”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解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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