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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邵勋面临的处境比曹孟德更恶劣,因为石勒的骑兵非常多,比袁谭、袁尚兄弟难对付——不是实力、人心,主要是兵种问题。
直接从枋头运粮北上,确实极其冒险。
但如果学曹操,用船只走个三角形,把粮食经水路运至安阳,再陆路转运,不过就四十里的路程,却安全太多了。
自汉以来的太多战争,都是围绕粮道在打啊。
“我要走了。”邵勋坐起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目光始终留在地图上。
地图上只是城池、山川罢了,但作为最高统帅,几乎没日没夜都在策划战事的他,却在城池、山川旁边“看”到了部队的番号、兵力以及方位。
但再往上到河北中部地区时,却一片空白了。
刺奸都督不是万能的,庾琛也只招抚了一部分人,他并不清楚石勒到哪了,是如何布置的,又准备怎么打。
所以,自古以来的兵书战策上,都非常强调“先为己之不可胜,再为敌之可胜”这一条,原因就是你没有天眼,不可能知道敌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先把自己搞得滴水不漏、四平八稳、无懈可击,然后再抓敌人的错误,一举击败之。
当然,说起来都很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不仅考验统帅的水平,也考验底下方面大将的能力,甚至中层军官的主观能动性、战场阅读能力、随机应变的本事都能左右最终战局。
战争,不是实力强、能打就一定会赢的,它存在不确定性。
“这么急?银枪精兵还没到枋头吧?”裴妃走了过来,替他按摩头部。
“虽然首战告捷,但也没那么稳当。”邵勋说道:“义从军副督阴奇伤重不治,我已将其部撤了回来。就这么点骑兵,既要开路抢时间,又要遮护车阵,又要为船队提供保护,甚至还要追击溃敌,都不够用的。石勒若想击败我,只能在骑兵上做文章,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你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去吧。”裴妃说道:“考城这边有三千人,足够守城了。在大河沿河布防的唐剑、刘洽、满衡三部,要不要北上?”
“这些农兵,战力一般,还是留在河南吧。”邵勋沉吟了片刻,说道:“再者,我也担心东面会出事,甚至是南面。”
“粮草够吗?”
“今岁好些地方报禾苗不秀,秋收时可能会歉收。眼下还是省着点用好。”
“伱有数就好。”裴妃为他理了理衣袍,道:“不要冒险。你现在败个一两场,已经不会伤筋动骨了。”
邵勋微微点头。
败和败也是有区别的。
如果败掉的是杂牌部队,那无伤大雅,阴暗点说,都不一定是坏事。
如果败掉的是嫡系部队,那他可就变成刘秀了,甚至想做刘秀而不得,毕竟他的身份可远远比不过人家。
“我走之后,兖州镇之以静。即便有胡骑南下袭扰,但闭门自守,勿要轻举妄动。谁敢来你这里请调兵马,一概不许。”邵勋最后又叮嘱道。
“好。”裴妃点了点头,抬眼望向窗外。
烈日正午,兵戈肃杀。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心处在其中的人,所需要考虑的东西,却比她要多上太多,其间的烦忧可想而知。
诗文只道谈笑间破敌,故意隐去其间的步步惊心,以及细致到繁琐的准备,让人以为战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谓谬矣。
“刘聪会不会……”裴妃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邵勋许久没有回答。
可能这个问题,对他也很困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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