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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八年十月初三清晨,昨日傍晚那场大雨早就停了,除了江水上涨了几分,秋意似乎更浓了,江风拂面,凉意透肌。
北靖王爷因昨晚卖力地丈量了王大家的胸中丘壑,所以今日起得有些迟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便听到下面传来了争执声和怒骂声,于是便叫二牛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二牛便回来禀报道:“昨天大眼哥救上来的两个道士收了三十两银子却赖着不肯上岸离开,赵千户正恼火赶人呢。”
徐晋皱起剑眉道:“对方嫌银子给少了?”
二牛摇头道:“好像不是,说什么正好同路,要坐咱们的顺风船。”
正说着,下面传来了杀猪般的尖叫声:“救命呀,恶奴要杀了人,救命呀,权贵家的恶怒要草菅人命啦。”
徐晋剑眉一挑,快步走到楼梯口,下到一层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只见两名亲卫正试图将那名中年道士拖上岸,而中年道士却死死抱住栏杆不放,那名小道士更夸张,像只猴子般挂在赵大头的腰间,手脚抱得死死的,一边还杀猪般叫嚷,气得赵大头差点想拧断这小子的脖子。
“住手!”徐晋冷喝一声。
两名亲卫见到大帅来了,连忙放开了中年道士,而中年道士也松开了栏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这才道貌岸然地稽首一礼道:“无量天尊,贫道朝天观蓝道行,见过这位公子。”
挂在赵大头身上的小道士也连忙溜了下来,有样学样地向徐晋稽首行礼:“小道清风有礼。”
赵大头两眼冒火,伸手便要揪小道士的后衣领,把这可恶的臭小子扔到岸上去,不过却被徐晋摇头制止了。
徐晋目光扫过这师徒两人,神色平静地淡道:“本公子的仆人昨日救你们,还好心收留你们食宿,此刻却为何要闹事?”
小道立即反驳道:“确是你们救了小道和师傅不假,可要不是你们撞翻了我们的船,我们也不会落水,你们现在要赶小道和师傅下船,也太没道理了吧?”
赵大头怒道:“放屁,不是赔了你们三十两银子了吗,足够你们上岸再买一只新船了。”
“三十两银子哪够,小道和师傅的行李和盘缠也全丢了,价值三百两……不不不,至少五百两,区区三十两就把打发我们,简直异想天开。”
赵大头怒极反笑道:“好你个泼皮,你怎么不说五千两,就凭你们两个牛鼻子,卖了也不值二十两银子,竟然讹人讹到我家公子头上,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无量天尊,小道虽顽劣,却从不打诳语,贫道的行李盘缠加起来确实不止五百两,但出家人四大皆空,钱银多少从不放在心上,只求公子顺道载贫道师徒一程即可!”蓝道行高宣了一声道号。
徐晋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昨天这个道士跟只落汤鸡似的,他也没细看,这时才发觉这位竟然卖相不俗,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徐晋在打量蓝道行,蓝道行亦在打量徐晋,眼底分明隐藏着一丝古怪和激动。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道士的目光竟让他感到一丝不适,不是厌恶,而是仿佛被对方偷了什么东西似的,不由暗暗警惕起来,这道士有古怪!
徐晋不动声色地道:“蓝道长是和尚还是道士?”
“贫道自然是道士!”蓝道行微笑道。
“四大皆空不是佛家用语吗!”徐晋略带讥讽道。
蓝道行面不改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道即是佛,佛即是道,佛道本不分家。”
徐晋淡笑道:“那敢问和尚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蓝道行亦笑道:“贫道从来处来,要往公子所往之处。”
“你知道本公子要往何处?”徐晋反问。
蓝道行目光一闪,微笑道:“贫道要往江州,公子相必亦是去江州。”
“那咱们还真的同路!”
蓝道行哈哈一笑道:“贫道与公子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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