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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与先前石滩上相同的纸条,都是从我们那种劳保工作笔记上撕下来的,那时候的纸头还不像现在这么优质,纸片厚,发黄且粗糙,展开一看,同样是几个小字:进落水洞。
四个字写得极度的潦草,潦草到我勉强才能分辨出来,显然是在极其快速的情况下写的。我看到这几个字,心里就猛跳了一下。心说什么?进落水洞?条件反射下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铁栅栏拦起来的落水洞。
那个落水洞就在不远处,所有的电缆好像章鱼的触须一样汇集到洞口,盘成一团一团的,流水就在这些电缆中间向洞里流去。
下这个洞?
我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又摸了摸口袋,发现除了烟,没有第二张纸条了,心说奇怪了,到底是谁塞进来的。
早前看到那张小心裴青的纸条时,我根本没有在意,以为是陈落户的恶心伎俩,但现在又一次收到这张纸条,我却无法再不把它当回事。
此时王四川他们都在我边上,我摸纸条的过程他们都看得很清楚,见我看了纸条面色阴晴不定,都凑过来看。我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这个问题了,就把纸条递给王四川他们,让他们一起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四川一看就吸了口凉气,说这是给我们的暗示啊,他娘的是谁给我们的呢,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难道我们队伍里有敌特?
几个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不然没必要传小纸条告诉我们这个。王四川兴奋起来了,说同志们,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看样子这落水洞里肯定有什么蹊跷,不能让敌特知道,所以才把这个任务通过这种方式委任给我们。这是那些同志们对我们的信任,来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下洞。
我赶紧拦住说且慢,这事情太怪了,我们得从长计议。况且这纸条到底是谁放在我口袋里还不知道呢。我们还是先到洞口看看再说,要不要下去,别这么快决定。
我说的话也有道理,王四川点头说行,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便打起手电向洞口走去。
说实话我并没有仔细看过那个洞,上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直觉得落水洞的四周滑得要命,也不敢靠前仔细看。洞里盘满了电缆,使得本来有一个卡车头大的洞口,只剩下一半是空的,下面一片漆黑,冷风阵阵。
因为扎实的应试教育,我看到这个洞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出里面的样子。用落水洞来形容它也许不是很适合,因为这个洞并不在地表,但是原理相同,肯定是水沿垂直裂隙溶蚀出来的。不知道有多深,如果深度超过一定程度,那当地表水下透一段路程之后,落水洞就会开始顺着岩层的倾斜方向,或者节理的倾斜情况发育。
在水平地层发育的落水洞,像阶梯那样逐级下降。在节理众多的地层中,又会形成曲折回环的形态。这里的落水洞,是一种洞中洞,最有可能的发育结果是最后进入毛细石裂隙,变成地下水。当然,这下面也可能是另一条地质构造裂隙,或者另一条更深的地下河支流。
刚才在这里检查的工程兵还有安全锁和一些加固设备没有撤掉,我们可以很平稳地下到一定的深度。王四川刚才说得激动,如今一看到洞的情况,又有点犹豫。到底是搞地质勘探的,安全概念还是有的,知道这样的洞穴相当的危险,因为现在水量很大,会聚的水流在下面都冲起激烈的水花,能见度很差。
我问王四川怎么办,王四川说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先下去看看再说。那副班长马上说他去,王四川把他拦住,说我和裴青那小子可不一样,我是搞地质勘探的,爬洞是我的专长,我爬比你们去爬合适,别争了。
我此时也脑子一热,对王四川说,你别他娘的个人英雄主义,纸条是塞在我口袋里的,这事情我来干合适。
这样推来推去,其实我最烦这种事儿,但是当时革命片都这么拍,我们都学来了,不过,最后决定还是我下去,因为王四川个子太大了,几个兵在上面拉绳索恐怕拉不住他。
决定下来之后,我看了看那个深洞,却有点后悔,打先锋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而到了这地步,怎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之前带有探洞的装备,不过全都在逃涨水的时候扔了,那时候除了枪什么都扔了,好在这里还有以前那些人的包裹。我们把装备理出来,我戴上了头灯,这是我最不喜欢的装备,戴着它脑门很烫,影响我的思考。
接着理出绳子,打了个滑轮扣,我就爬过铁栅栏,踩着那些电缆,往落水洞下滑去。因为溅起了很多水,我都看不清电缆下的洞壁。
这里面的空间刚开始非常狭窄,我下去了一段之后,听到了咔啦咔啦的声音。头灯照下去,脚下很深的地方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一台机器,当时我是臆测的,因为我看到的就是一块黑影。接着上面的人继续缓慢地把我往下吊,我转动头部逃避水花,还是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冰冷的落汤鸡。
到了这里之后,也不知道多少次成落汤鸡了,我倒也有点习惯,下着下着,大概下去了八米,我的头灯就照到了电缆上挂的一块锈烂的铁牌子,闪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站-0384-8线,后面还有看不懂的日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时我耳朵里全是水声,听到上面有人说话却听不清楚,就让他们继续往下放。绳子停了几下之后,又往下放了几米,我终于能看清楚那台机器了。这里显然刚才检查的时候,工程兵也来过,有很多石灰质剥落的痕迹。
这肯定是台发电机,被架在一个铁架子上,铁架子横在洞里,好比一道屏障,把落水洞封住。透过铁条和铁条的缝隙,我可以看到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铁架上,挂着另外一个铁锈的标志牌:立入禁止。
我一点一点下去,最后落到了铁架子上,铁架子顿时发出一声令人不安的呻吟,往下滑了一下,幸好马上就停止了。我踩了一脚“立入禁止”的牌子,已经锈成薄片的标志牌瞬间变成碎片,从缝隙中漏了下去。
我有点冒汗,又用力往下跺了一脚,整个架子又发出一声呻吟,但声音明显让人感觉,整个架子的强度还是够的,于是才放心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下去。
发电机上覆盖着一层石灰质的东西,已经结痂化了,这是一台用水发电的电机,刀叶上也全是石灰质,被水流打着,还能缓缓转动。我对这东西不了解,也不去研究,直接小心翼翼走了一圈,在这机器的后面,我看到脚下的铁条和铁条之间,有一根铁条断了,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
我蹲了下去,用手电向下照去,发现果然下面十几米处,好像洞的落势就不是直的了,就有阶梯状的斜坡,继续往下通去。
我心说太好了,这样好下很多,而且就算摔倒也不至于摔得太过严重,于是先拉了拉绳子,让上面的人放下点,接着,蹲到那个缺口,仔细朝下照去。
蹲近铁架子,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好像是什么化学品的味道。我捂住鼻子,凑近下去看,只见铁架子下面,缠绕有一层铁丝网,现在铁丝网上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显然有东西从这里过去了。但现在这个缺口,对于王四川肯定是太小了。
我对上面大叫了几声,让他们扔把钳子下来,很快,一把钢丝钳顺着绳子滑了下来,我拿过来把手探到下面,把铁丝网一根根剪断。
这样的角度干这事实在是吃力,我弄了几分钟就觉得后背抽筋了,好不容易剪断了,还得用手探下去,一根根把它们扯出来。最后我感觉差不多了,才探了个上半身下去,用头灯四处去照,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扎到人。
铁架子下的铁丝网只能用茂密来形容,黑暗中,我转了一下头,这个时候,就看到在铁丝网的深处,有一大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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