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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扬州的酒肆食坊间仍在传言,说这次恩科的状元是借着玉真公主才得了头名,幸好圣上辨才唯贤,虽未革了他功名,却将这个状元去做了太乐丞,沦为长安城的笑柄……阿宛又气又恨,当面斥退了好几个津津乐道的人,更在院中舞了好几个晚上的剑,剑剑带风,只恨自己当时在西风楼那一晚太瞻前顾后,没有让裴迪一剑结果了李隆基这个阴暗虚伪的小人!
太乐丞!
当年阿宛在梨园中,可不是正受这太乐丞所辖治!
阿宛一听,便知他是起了何等的龌龊心思!
圣上这一出,明着是在宣扬恩科正道,受清流谏言,暗地的,便是要用这样细碎的小心思,来折辱所有与宋王亲厚的人!
而王维,正是因为与她的羁绊,才有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她以为她离开了长安,就可以把他推回到那平安顺遂的人生里,只是没想到,她的存在,已是他高洁风雅一尘不染的人生里,无法抹去的污点……
她慢慢冷静下来,垂首看着信上崔夫人飘逸秀美的簪花小字,虽婉约动人却一笔一划皆有章程,与王维的飞白体有几分相似。
阿宛怔怔看了半晌,终于鼻中一酸,忍了好久的泪一滴滴淌在纸上,晕开了墨,如她现在混沌不明的心意。
她终于强收住泪,被泪洗过的眸子愈加清亮,抬头看向裴迪。
他端坐在榻的另一端,贪婪地盯着她,似乎要用眼波将她的脸庞,她的轮廓都抚摸一遍,再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裴迪……你明明可以不告诉我……”
“你迟早会知道,那不如我来告诉你……这样,我才能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才能判断你和我说,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裴迪淡淡一笑,貌似玩世不恭地说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忐忑不安。
阿宛轻轻放下这封重若千斤的信,竟仿佛放下了一个压在她心头久久的担子,整个人都轻快了一些,竟也有心情笑着和他道:“那如果我说……不管卢七姐嫁给谁,我现在想嫁的人,就是你呢?”
裴迪深深望了阿宛一眼,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暗色,脸上却是欢喜雀跃的笑意:“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便够了!“
他紧紧把阿宛拥在怀中,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偏头吻了过来。
他灼热的气息覆了上来,带着比以往更浓厚的情绪,仿佛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将她拦腰抱起压在榻上,吻一寸寸碾过脖颈间的肌肤,伸手就要扯开她薄薄的罗衣。
阿宛与裴迪二人自那夜之后,在床第之间慢慢有了属于他们的默契。若是平常,这几个吻早已将她的身躯点燃,可今日躺在他身下的她,却僵硬而无措,甚至在他想要解开衣衫时,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了他。
他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东西碎裂开去,无声无息。
裴迪慢慢地直起了身了,帮她拉好了衣衫,又抚了抚她有些纷乱的鬓发,轻轻吻了吻她额间,再也不看她惶然无措的脸,起身向外走去。
他边走,边扔给她一句话:“……三日后,我送你去洛阳!“
三日后,扬州城外,阿宛,阿乐与崔宗之三人,正向众人告别。
裴迪朗朗一笑,拍了一下拍阿宛骑着的这匹青花骢,本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马,日行千里,随着他去过万水千山。他摸了摸青花骢的脑袋,笑道:“路上不许贪吃哈,晚上自有你吃!平地上也不要跑太快,这次没那么赶!”
“裴迪……”
骑在马上的阿宛,见裴迪半日都不抬头和她说话,只顾着和马在唠叨,当他还在生气,不由怯怯地唤了他一声。
裴迪抬头,坦荡荡地迎上她的眼神,笑而不语,眼底却是看不透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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