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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炉中火正旺,莹莹红光映着漆黑毛毡上两个痴缠的身躯,旋转如纠缠一处的火把,猎猎生光。她眉头微蹙,眼神迷离,五指探进他的发丝,不急不徐地梳理着,一点点撩拨他的情绪;他借着酒意,本能地吻着她鬓间微微的香汗,消瘦但却线条流畅的脊背耸动着,笨拙而热烈;而她半裸的香肩、玉背、长腿绵延,如同一株妖艳的藤蔓,从这绫罗锦缎、雪夜红尘中生长出来,凄美而优雅地与他这株修竹绕在一起,野蛮地生长着,涌动着,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直到与她一起堕入到了甜蜜的黑甜乡里……
王维被这北风的啸声唤醒,醒来便是一身透骨的寒意。
他头脑欲裂,似有沸水在额中翻滚,或是万千毫针酸麻地一点点刺进头颅。从前也曾饮酒,但从未像这次一般醒来如此痛楚。
他勉强地睁开又重又涩的眼皮,四下望去,仍是身处在渊亭之中,但那仿佛在记忆中停留过的象牙屏风,鎏金炭炉,银白点朱流霞酒壶,还有那个……女子,都消失不见了。
昨晚的高唐烟雨,如同一场瑰丽又飘渺的梦,又带着一丝诡异与不安。
他此时所见,唯有身下一袭黑熊皮毡毯,与手中一支镶红宝的银簪,如雪上红梅。
身下毡毯软绵似云,手上银簪冰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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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梦,是真的。
最初的一丝甜蜜过后,王维的心慢慢沉入一片死海。
她,绝不是阿宛。
她,是谁?
又到一年除夕。
扬州城,崔宅。
此时阿宛与裴迪二人,在崔宗之家中喝了些薄酒。几个姬妾眉目官司正打得热闹,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被那獠庭燃时的爆竹声吓得哇哇大哭,一时间庭中热闹得如同炸了锅一般,崔宗之哄了这个抱了那个,手忙脚乱,亦心满意足。
他们二人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不由生出了“局外人”的感叹。去年今日,阿宛与王维、王缙几人还如同兄妹一般在洛阳炙肉品酒,裴迪亦与父母亲人一起在幽州踏歌,只不过一年光影,那曾经的人与事,都如光影慢慢消散,不复相见。
原来主宰这世间喜乐的,不是神佛,竟是光阴。
他们各怀心事,苦笑着对望了一眼,便找了个由头驱车回了客栈。
车刚出正荣坊,便入了扬州最繁华的运河畔,二十座拱桥依次连结起两岸繁华,夜桥灯火,星汉相连,市坊两边的酒肆食楼纷纷挂起红色灯笼,街中人潮蜂拥,纷纭嘈杂,夹着丝竹声,踏歌声,无数喧嚣的声音揉在一起,飘入二人的耳中。坊中软绵绵的小曲偶然一句钻入耳中,虽然不得要领,仍是甜得人浑身骨头都似浸入了蜜酒中。
阿宛与裴迪二人今晚都饮了好几杯宜春浓,醇醇的酒意此时似被这小曲一撩拨,又泛了上来。阿宛撩开车帘,看着这倒映着满城灯火的浮光跃金的绵延运河,不由喃喃道:“……不知此时从高处看扬州城,该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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