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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谈判(第1页)

这个何怀晨当时虽嘴上答应入了股,却始终在观望。

阿宛倒也不催他,提笔给已在河西做了副将的哥舒翰写了信。哥舒翰在从军之前,便是中原一带最大的西域酒商,二话不说便安排了当年与他一起做酒水生意的西域好友照拂,特意从龟兹直接开了一条商路往扬州运酒,规模之大,震撼了扬州酒市,这才吓得何怀晨二话不说连忙上门送了银票来。

阿宛见好就收,深知酒水生意运输储存不便,利在当地,所以还是与他相商,西风楼除西域酒之外的酒水皆从他这里进货,给足了他面子。

但今日他当着大家说这番话,显是得陇望蜀,觊觎起她的翡翠浓了!

阿宛并不看他,只笑着饮下了满杯酒,这才拂衣坐下。

见何怀晨咂摸着嘴,回味无穷的样子,阿宛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轻笑:“何老板,你家酒铺中各色名酒何止千万,怎么,竟只记挂着我龟兹的翡翠浓吗?”

何老板以为有戏,连忙附和道:“这名酒千万,怎及翡翠浓一坛!如今我们即是伙伴,公孙娘子让人从西域直运这数十坛美酒,不如分我一杯羹,如何?在下在江南的十家大店,若每家能分一坛做镇店之宝,那可就威风了!”

不等阿宛回答,娜莉亚快人快语地哼了一声:“要你拿钱就磨磨唧唧,如今看人家事成了,要分好处就反应最快!”

何怀晨冷不丁被人堵了一句,气得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泼出了半杯:“你!你……”

阿宛见状,伸出纤白如玉的手又为他添上,慢慢道:“何老板,要翡翠浓,不难……不过即是合作,那你也得有足够的诚意……”

她放下酒壶,一双带着幽绿微光的美眸直直地看着他:“我可每年供你十坛翡翠浓,不过……从此西风楼中的酒水从你家酒铺中拿货,价格得低到别人的八成!并且……”

她顿了顿,咬着字道:“若你敢以次充好或是缺斤少两,一旦查证属实,那我西风楼与你的所有合作立刻取消,退还股金,从此各不相干!”

何怀晨被她的话震了一震,尴尬地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崔宗之与阿乐对望一眼,眼中带笑地看着阿宛,自豪而欣慰。

阿宛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站起身敬酒道:“各位!半年前,西风楼还只是一纸蓝图,今日能顺利开业,离不开各位鼎力相助!我敬诸位一杯!“

她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飞快地染了一抹酡红,眼中更似有火苗闪动,熠熠生辉。

她美目转动,轻轻扫了一圈座上的众人,感慨道:“各位也看到了,如今西风楼这场面,断不是我一人之力所及!精诚合作,才能金石为开!刘老板尽心营造这宏大幻境,石老板复原了众多外邦菜肴,吕老板于琴瑟之处全力配合,娜莉亚招募调教乐工舞者,张老板为西风楼定制了各国的花样帐幔衣饰,石老板更为我这异想天开引水入室的念头开挖河道……何老板,你的各色酒水,亦为西风楼添色不少……西风楼的今日,绝不是因为有我阿宛,而是因为……有你们!“

众人亦心有触动,不由纷纷举杯,痛饮了一场。

阿乐见她眼神迷离,似有水雾,心下了然,轻轻碰了碰阿宛,附耳道:“阿宛……你……又打算功成身退了?“

阿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里有崔五郎,有你……我自然可以放心了……“

阿乐正要说话,却听到不远的回廊处有些喧哗,甚至还夹着几声嚎啕的哭声。

哭声越来越响,席上众人不约而同扭头向那边望去,阿宛秀目微颦,向着赵庆一点头,起身带着他快步向着那哭声方向走去。

行了几步,就到了一楼回廊的人群簇拥之处,大家正围在“新罗“国名号的房舍门口,好奇地向着屋内张望议论纷纷,见是阿宛来了,这才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阿宛抬头望去,却见是新罗国的螺钿花鸟屏风后,隐约有一男子正伴着新罗小曲的乐声嚎啕大哭,不由既好奇又纳闷,抬步向内走去。

转过屏风,却是刚才那个身材矮小一脸虬须的素衣老者,正丝毫不顾形象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号哭着,一边用新罗语喃喃地说着什么。草席上的矮几上布着几样小菜,皆是腌制的疏胙,几个着亮色新罗绸缎裙的女子正手持敲板与阮琴,吟唱着小曲。

那老者一见阿宛,眼睛都放光了,忙不迭地起身踉跄着走来,一把抓住了阿宛的手,一脸感激道:“公孙娘子!刚才是我失礼了!!“

阿宛身后的赵庆这才松开了攥紧了剑柄的手,阿宛皱着的眉头亦松开,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刚刚抹过鼻涕的手,脸上挂着不解的笑意道:“刚才听金老板的动静……我西风楼可有招呼不周之处?“

金老板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一时激动……“他回过头,指着这屋中正在吟唱的那几个妇人道:”金老汉我离家近二十载,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扬州城中,听到我幼时在家乡听母亲唱过的摇篮小调……我……我想家了!“

说着,他竟又不顾这身边众人的目光,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娘呀……二十年了……“

阿宛这才了然,不由微微一笑。

她知道新罗人近百年来与高句丽,百济交战不断,众人为避祸乱远离故土二十年,因此,在为新罗国这一屋选曲时,她特地弃了新罗在太乐坊中留下的朝中乐宴之曲,而是拜托王维唤了新罗乐工奏了许多民间小调,记下谱文誊录了过来。

果然,这样的曲子,才能收买人心。

这个金老板在扬州城中做名贵药材的生意,富甲一方,素日里皆是盛气凛人的模样,却在此时完全卸了防备,随着各色新罗小调时哭时笑,手舞足蹈,十分亲近可爱。

他更拍着胸脯对着阿宛大声道:“从此之后,西风楼便是我在扬州第二个家!”

阿宛带着众人一间间雅舍巡视过去,有人对着那道远渡重洋却味道一模一样的家乡菜肴泪流满面,有人抚着花窗上与故居一样的花纹感慨万千,更多的人陶醉在久违的乡音乐曲之中情不自禁载歌载舞,欣喜若狂……而每到正点时,大厅正中舞台上献演的大唐宫廷乐舞,更引得所有人引颈相望,喝彩不断。

从此,西风楼在扬州一战成名,成为所有往来扬州的客商们驻足的首选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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