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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七月,大漠的清晨也是凉意袭人。崔宗之一行人正整装待发去库车。
他拱手道:“这次若不是大叔相救,我们几人早已是大漠枯骨,此番大恩此生铭记!!之后如需相助尽管开口!兵部侍郎崔日用正是家父。”
那提阿爷第一次听崔宗之直报家门,略略吃惊,连忙拱手道“失敬“
一旁的达那已经一脸笑意道:“崔公子果真是大家风范,能遇到公子是我们的福气!“
那提白了他一眼。达那本是昔日游吟之时一起游历的说书人,能说会道为人油滑,远不如乔勒旁来得质朴踏实。崔宗之只当没听到,转身摸了摸王维的头。
王维笑吟吟说道:“等我和乔勒旁画完了那个窟,那提爷爷就送我去库车找你们!“
崔宗之沉吟了一下,从身上摸出一个赤金镂空飞凤令牌,正面写着“皇后敕令“字样,外缘绕一周攒金莲瓣。他用手略为摩挲扫去其上沙砾,转身双手呈向那提:”此令牌为大内所赐,持此牌者持事皆如皇后亲令。现下身无长物,唯有此物才能报得各位大恩!!“说着,他看了一眼王维,“还望能护我家小儿周全!”
那提阿爷本要推辞,但想到过几日还要送王维去库车城,那到时候再归还也无不可,便躬身收下了。达那看着那沉甸甸的令牌,已喜不自胜,几次想伸手来摸。
远远的山腰,阿娘带着阿宛和苏克莎远远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拐出河谷再也看不见了。苏克莎已满脸是泪,委屈地咬着袖子。
阿宛也一脸不高兴,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边嘟囔着:“阿娘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送送?“
阿娘面色凝重,转脸对着她们两一字一顿地说:“记住阿娘的话,离这些汉人男子,特别是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们越远越好!”
正说着,那提走上台阶,拿着那块令牌向她走来,轻说:“艾娜,你看……”
阿娘拿起令牌看了一下,眼底浮起一层恨意:“在这里,竟也逃不过这些肮脏东西!”
她又说道:“不管他们是不是好意,这东西……要不得!”
那提轻叹了一口气:”我怎会不明白!我们俩这些年的遭遇,皆是因这大内的争权夺势所累,家人,爱人,朋友,都没了……“阿娘默默望向东边,那一层层的山谷,无尽的黄沙之外,曾有过她一生中美好的时光。但在今日回忆起,只觉得那些美好倍加讽刺。
她转身紧紧抓住那提的手:“把这东西放好!不要让外人看见!“
十日后,乔勒旁和王维两人红着眼,蓬着头从洞窟中走出来,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狂喜。
天宫伎乐窟终于绘成了。
这一日的克孜尔山谷,朝阳格外浓烈,晨霞如同一片赤红的织锦铺满了天际。这朝阳之中,一行车马从谷外缓缓驶来,正是为礼佛连夜赶路而来的供养人安西都护府都护曹大人。
曹大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细眉宽眼,面孔浑圆如一面圆镜,身材敦实,穿朱红公服,骑在一乌黑发亮的白蹄乌云马上,端的是和蔼可亲。但到底排场十足,两厢有全身盔甲的持戟将士执旌节,表明都护身份。更有则有两排持刀“银刀官”卫士,戴缬花帽,穿衩衣、白袴、乌靴,一行近百人,卷起好一阵烟尘①。
那提不卑不亢,带着达那迎上前去,领着曹大人与亲兵往石窟走去。
阿娘带着苏克莎在谷中准备茶水;阿宛与王维悄悄躲在旁边只有工匠才知道的耳室里,有一通气口能看到洞窟前厅。他俩也紧张地等着曹大人一行,如同待揭榜的举子们。
进入洞内,达那便施展了他说书的技能,向曹大人介绍这壁上的十二组天宫伎乐以及穹顶绘的梵天。当说到这所有飞天们的舞与乐师的乐器,都恰好定格在《天宫十二音》的第五节第二拍时,曹大人不禁拊掌称赞:“这般巧思,这般精妙,可见用心了!想要何赏赐?”
达那此时得意洋洋忘乎所以,又见曹大人观之可亲毫无架子,便斗胆说:“不瞒大人,小的们前几日因功德做得好,刚得了当朝皇后的令牌做赏赐,所以寻常物件倒是不必,不如给小人一个官做做,也好为朝廷效力呀。”
一旁的那提听到,几乎绝倒,恨不上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曹大人面色一滞,小小的眼睛精光一闪,面色又恢复如常,说:“噢,皇后令牌……连我都没见过,现在何处?”
达那还兀自得意,走到那提身边推了推他,那提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汗涔涔而下,只能慢慢摸出令牌,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