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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我…是死罪,你懂不懂?”
面对帝象先的询问,弃命卒缓缓抬起头来,瞪着眼看他,忽然一咧嘴,笑道:“我当然知道。”
“不光我要死,还有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姨姨姑姑、堂兄党姐、表哥表妹…都要杀头,是吧?”
见帝象先木着脸点点头,那弃命卒低低笑道:“那便偏劳你了,去帮我找出这些人来,找出我爸爸妈妈是谁,找出我有没有兄弟姐妹…好不好?”
一番话说的赵敖两人都拉长了脸,原放在肚里的一番劝诱,竟是半句也迸不出来,帝象先枯站一会,忽然道:“我是真心要助你,但你一意尽忠,那也随你。”说着已拂袖转身,一边冷声道:“只你最好想一想,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可以算是人么?”他一边厢说着,一边厢大步而去,敖开心快步跟着,转眼间两人已去得远了,亦只到了这时侯,弃命卒的眼中,才出现了一丝丝的迷惑。
“人…我这个样子…也能算是‘人’么…?”
低低的语声,立刻就被大牢的四壁所吸收,一点儿也没有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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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我的感觉呢,这小子已非‘又臭又硬’四字所能形容了。”
严肃的锁着眉,敖开心左手虚虚提着在酒碗上面,用食指不住在酒水中画着圈,神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不过…这也只持续到帝象先哼着鼻子将一大把刚刚烤好的肉串丢在他面前为止。
“唔唔唔唔…好吃,真是好吃!”
也不管肉油烫嘴,敖开心双手若流水价将肉串只是向嘴中送个不停,转眼间,三停肉串中已不见了二停,他方停下来,抿一口酒,笑眯眯道:“很好,很好…你为什不也吃一点?”
帝象先哧道:“说的倒好听…你看你两只手摆的位置,无论我从什么角度去拿,都要把脉门送到你爪下去…我可不是你,会为了一盘子下酒菜和朋友动手。”
敖开心脸皮厚极,只当听不出他讥诮之意,嘻嘻笑道:“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到底是和项人大仗小仗打过无数的赵将军。连项人烤肉的本事也学了个十足,知敌知到这个份上,可不是得百战百胜么?”
帝象先呸一声,道:“扯你娘的淡,吃也堵不住你那张嘴么?”敖开心此时早又塞得一嘴都是滚烫的烤肉,油水顺着嘴角直流,犹在含含混混道:“吃是吃,说是说,两者截然不同,岂可混为一谈…”帝象先也不理他,皱眉想想,道:“依你看,英正不愿过来吃饭,到底是天性孤僻呢?还是别有想法?”
一句问出,敖开心咀嚼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犹豫一下,道:“这个…我还说不好。”帝象先微微点头,自拈了串臭干,抹点醋在上面,边横过来从侧里咬吃,边慢慢道:“英正…目前创局破局都还轮不到他,但要乱局搅局,也勉强可以算个人物了。”
今晚这顿饭,原说是三人一齐去吃素斋,但英正不知怎地,只说身子不适,硬是不愿来吃这一顿饭,两人无趣之余,也就懒得去登堂入室的吃些什么,索性就在湖边找了个地摊,自烤自食,虽说不大干净,倒也痛快。
在帝象先、以及帝京而言,今次瓜都的行动,实是意不在酒,否则一只躺下九十来年的死老虎,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无须要以皇子之尊来“深入虎穴”,一旅可平。实在是要借此机会,在各大世家当中培养人望乃至班底,英正身为渭水英家之主,又是近年来窜起极快的新锐后进,更不闻有与任何世家盟好之事,原是他极欲掌握的人才,如今亲召不至,嘴上不说,心里头着实有些不痛快,总算他深沉练达,绝不放在脸上,只说话中到底带出些悻悻之意。
敖开心闻弦歌而知雅意,却笑道:“乱局也不够格…至少现在还不够,英家,太弱了。”
帝象先挑一挑眉毛,扫敖开心一眼,忽然笑道:“回护的很小心哪,真打算认姐夫了么?”
敖开心脸色蓦地一凝,却仍是嘻嘻笑道:“认与不认,我说又不算…”说着喝一口酒,将嘴里肉食尽冲下去,方道:“我那个姐姐,是连老王爷也管不住的…”顿一顿,又道:“狻猊可是专门吃野兽的…什么兽神兽王的,到她那里也都只是兽肉罢了。”
帝象先嘿嘿一笑,半转过身,深深呼吸了一口从湖面上刮过来的夜风,油然道:“真好地方,只是草不好,羊肉就不是很香,他日有机会,你跟我北去,咱们尝尝我封地里,那些屯戍卒自放养的羊肉…”
敖开心正低头在啃一块羊排,听他说话,也不抬头,只是乌乌噜噜的道:“现在牧风皇子正带着部队在北边打仗,你封地不也在那一片么?你要真有诚意,就传书给他,让他抓上几十只带回来不是更方便…”一席话说的帝象先脸上微微变色,打量敖开心一番,见他专心啃肉,绝不抬头,方苦笑道:“也行,不过这样只能带腌肉回来,味道便不鲜了…”说着顺手将两块吃剩的骨头远远丢进湖里,笑道:“不过你这腌匝泼才,想来有得肉吃就好,说来武德王也真是为你起错了名,你这厮简直就是天生就一头饕餮…”
两人喝酒吃肉,一边厢说话,至此都有些了醺醺之意,竟没有注意湖水一直都静得异乎寻常,更没有留意到,当那两块羊骨丢进水里时,几乎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反是在羊骨入水之后,开始有串串细碎的水泡,不住从水下泛起,渐浓渐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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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中旬,在隶平、枣台一带,我们要有所动作,损伤在所难免,还请王兄转告人王,多多见谅。”
含笑拱手,王冉之徐声道:“先生客气了。”
顿一顿,又道:“前次东宛一路上,多蒙贵方照顾,十七少年轻年盛,不知世事,全赖流北帅大度,回去人王已重重责过了十七少,还烦先生转告。”
呵呵一笑,天机紫薇摆手道:“十七少英年有为,将来万里可期,有些血气之勇何足为道,大圣爷一向视人王为‘好朋友’,一干近将都是知道的,又怎会胡乱行事。”
王冉之陪着笑了几声,便拱拱手道:“先生所说之事,冉之一定转告…先告辞了。”天机紫薇欠身道:“王兄请便。”
直待王冉之去得极远了,天机紫薇仍是保持着送别的姿势,微微的欠着身,目光炯炯,盯着他去的方向,忽听身后有人轻哼道:“滑头。”,方转身,笑道:“大圣。”
抱着肩,靠在一颗大树上,孙无法一边眉毛高高挑起,冷笑道:“丘家也好,王家也好,都是滑头…嘿。”
天机紫薇微微颔首,却笑道:“但如果没有这些滑头,我们却就要多费上不知多少力气了。”
又皱眉道:“今次能与王冉之和仲由直接沟通,倒是意外之喜,特别是协商时的一些事情,按理说他们该没资格作主,却都爽朗应承,这说明他们一定事先得到了人王与文王的授权,但,这样的话,就表明丘王两家先有预判,认为云台一脉应该也会有高层卷入瓜都的事情,那么…”
弹一下手指,孙无法笑道:“想太多,很辛苦的,说重点吧。”
天机紫薇怔怔摇头,道:“不想多一些不成啊,大圣,仲达那个人…在我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天下当作棋盘一样在玩弄很久了,面对这个累积了上百年智慧的对手…必须多想一点,那怕只是一点…”
又道:“我是在想,如果人王和文王都认为我们有可能介入瓜都之事,仲达就更有可能作出这样的判断,我现在要想清楚几件事:第一,是什么使人王和文王认为大圣或至少是带有大圣授权的代表会介入瓜都?我们作了什么,使别人能够这样断定我们的行动?第二,建立在第一个问题的前提上,仲达有没有可能趁这时在北方的战线上搅事?我们的阵线当中,那儿是最薄弱的环节?第三,还是在第一个问题的前提上,如果仲达能够预判到我们来到瓜都,那他又有没有可能事先做出安排,来干扰到我们的测试?”说着已是面露疲容,道:“虽然没有承认,但事实是,盛京和封禅的胜利,以及金州之行的成功,的确让我有些疏松了,大圣。幸好,与丘王两家的会面提醒了我这一点,我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快把这些事情想清楚,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孙无法摇摇头,轻拍天机紫薇肩头,道:“你辛苦了,谢谢。”又道:“其实没关系的,第一条事情,我想他们也只是推测,而且在入冬之前,也的确需要这样一次沟通,不光是和我们,和帝京那边也是一样;第二条,对云台山的弟兄,我有充分的信心,如果每一个环节也需要军师亲自支持的话,那我们根本就没资格来争霸天下;至于第三条…倒也是我一直想劝你的,先生,到现在还在设法测试玄武的忠诚,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天机紫薇苦笑一声,道:“大圣英雄盖世,豪迈心胸,自然有此想法,但在我的立场,却只能预设所有人均为敌人,再慢慢将之洗清,一天未有洗清之前,我都没法放心待之…这是我的责任,请大圣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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