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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穿过人群,到了行刑台前,她眯眼望了过去,只见姬凤离一袭囚服,被禁卫军从囚车里带了出来,琵琶骨上的锁链尚在,手脚上的锁链倒是撤去了。不过,纵然撤去,因为锁着琵琶骨,姬凤离还是等同一个废人。他的黑发在身后披散着,好似墨色瀑布一般。墨发衬得他一张脸分外苍白,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从人群中掠过,忽然侧首凝视着高台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时间,人头攒动的刑场上,似乎只有她和他!
一切的声音再也听而不闻,只有落雪在两人之间漫天飞扬。
花著雨的目光直直地看入姬凤离的眼眸中。
纯黑的、深幽的眼眸,如流水般明澈的眼眸,似乎随时都能将她的心吸附进去的眼眸,此时,正有些错愣地望着她。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做监斩官。随即,他的眸中便闪过了然,慢慢地转过身,沿着台阶一步步登上了行刑的高台。
行刑的时辰还没有到,花著雨和刑部尚书吕定之、右相聂远桥一起在监斩台上落座。
禁卫军执着刀剑,将临近行刑台方圆两丈清场,数千禁卫军将刑台围成了水泄不通的大铁桶。
作为监斩官的花著雨拿起文书,将姬凤离的罪名念了一遍,又将皇甫无双的圣旨和公文念了一遍。刑场上静悄悄的,除了落雪的声音,便是她清澈无尘的声音,一字一句念着姬凤离的大罪。
谋逆、造反、把持朝政甚至陷害康帝……罪名数都数不完。
花著雨越念心越寒,这就是朝廷内的争斗,当你倒下时,所有的罪名都向你压了过来。
“定于正月初六午时凌迟处死。”花著雨念完最后一句,她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耗尽了,手软软地几乎抬不起来。
她将文书放下,缓缓向姬凤离望了过去。
寒风凛冽,飞雪迷离,他在风中央,他在雪中央。
他在看她。
隔着漫天飞雪看着她。
目光中带着痛,带着伤,就那样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或许是他太憔悴的缘故,囚服显得很宽大,被寒风吹得猎猎飞舞。他修薄的唇角微微一勾,一字一句说道:“嗓音很美,只可惜念的却不是姬某想听的。其实啊,宝儿,一直以来,都很想听你为我唱一首曲子呢,只可惜,这一生永远无法听到了。”
花著雨刚才宣读文书时刑场上很寂静,因此姬凤离的声音传得很远,就连台下的百姓都听到了。花著雨所在的监斩台和姬凤离所在的行刑台很近,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她的心竟然莫名揪痛起来。
她眸光凌厉地扫了一眼姬凤离,冷然喝道:“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调侃监斩官!”
姬凤离凝视着她,声音嘶哑地说道:“就是因为快要死了,所以才敢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啊。”
花著雨身形一僵,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脸上竭力保持着波澜不惊,翩然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行刑时刻未到,高台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声,就在这时,一阵袅袅的琴声突然传了过来,渐渐将骚乱声压了下来。
众人循着琴声望去,只见距离行刑台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琴声便是从马车的扉窗中传出来的。透过扉窗,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云鬟高髻的纤影,正在拨动着琴弦。
漫天的飞雪,在琴音袅袅下,好似琼花绽放。琴声,勾起人无边的伤痛,令人几乎悲从中来。
这是诀别之曲!
“何人在抚琴?”坐在花著雨身侧的刑部尚书吕定之问身侧的官员。
那官员低低说道:“本官也不清楚,应当是哪家小姐前来为姬犯送行的。来人,过去问一问,是谁家小姐。”
不一会儿,禁卫军过来回报道:“禀大人,抚琴之人是三公主。”
原来是三公主皇甫嫣!
禹都人人皆知,三公主皇甫嫣爱慕姬凤离,虽然姬凤离拒绝了与她的婚事,但她对姬凤离依然痴心不改。今日来送姬凤离,倒是不足为奇。
一曲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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