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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凉的夜风之中默立良久,直到赵石胯下的战马不安的低声嘶鸣,赵石这才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坐骑的脖子,那匹得之于吕梁山中的西北良驹却是留在了京师的庄子上,多少让他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川中道路险峻峭拔,没有它施展的余地,到是看上去矮小的川马才是此行所必备的,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说在西北秦夏边境逍遥快活的李匪了,由于西夏皇帝病重,看上去很难熬过生死这一关了,所以西夏朝局如今却是动荡的很,边军也无心于边事,却是给了这个马匪头子很多的机会,所以这贩马的生意越做越是红火,听说已经啸聚了数千人的队伍,不但从吐蕃低地牧民手中弄了不少高原良马,便是河套马也大批的从西夏边将手中或抢或买,弄出了不少。
不过遗憾的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李承乾和他素有间隙,眼睛一直盯着羽林左卫不放,所以这买卖马匹的生意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却是将好事送给了张承等人,西北延州军趁此机会,就在李匪手中买了近万匹战马,据说将西北张家那位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只可惜,如今西北边事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大秦再无意于西北瀚漠之地,而西夏人也不敢轻挑边衅,让素以天下强军而自诩的延州镇军着实没有用武之地,不然凭着数万匹良马装备起来的精锐秦军,却是将边军精锐尽数调往河套的西夏贼真个未必能挡得住的。
想着想着已是离题万里,不过想到那位满身匪气,性情刚烈,却也恩怨分明的秦川汉子,再拿眼前这些混迹官场之人比较一番,他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良久过后,才在马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嘴上却是轻声道了一句,“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他身旁的南十八听的真切,先是一惊,如此精粹之言,出自旁人口中他到不会奇怪,但传闻这位大人可是不学有术的典范,却能随口道出此等引人深思之语,着实让人惊奇不已的,不过他这样心有七窍之人,吃惊过后,略一思索,便已恍然,却是不由轻声一笑,心道,这位大人年纪轻轻,却是有了这般的烦恼,这个悟性可算不差,不过细思下来,也在情理当中,试想这位大人从军至今,也是经历了几多风雨,屡屡与闻大事,宦途之凶险莫测应也明白的很了,不过听这话音,好像感慨之余,略略有些消沉之意,却需开导一番为好的。
略一沉吟,朝身旁卫士们轻轻挥手,直到几个衙兵会意之下,离开两人身旁,这才笑道:“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大人所言实乃文之精粹,经义华章不外如是,只此一言,便已让天下读书之人汗颜无地矣。。。。。。。。
只是。。。。。。。大人似有感而发,不知为何?”
他这里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几句吹捧之言出口,却是自然而然,让人丝毫不觉冒昧,已是深得官场之精要的。
不过赵石却是不为所动,这等在后世脍炙人口的绝句多了,他甚至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出自谁的口中,剽窃之言,让人又吹又捧的,自然让人得意不已了,实在没什么高兴的。
尤其是他前世半生都在炮火硝烟中渡过,什么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人生百态,他只经过了最残酷的一面,而今重活一番,际遇与前世可谓差之千里,不但手握兵权,位尊权重,且交往之人都是衣朱带紫的人中之杰,经历之丰富已不是前世可比。
说到底,他并不是天生冷漠无情之人,只是积习难改罢了,乍从京师繁盛之地,到了边塞所在,又遇到这么两位,他即有意于官场,此时偶有感慨也是难免,只是他拙于言辞,到了最后,却是只觉得那两位身居要职,却嫌卑躬屈膝了些,气度难以让人折服钦佩,所以才弄出了那么似是而非的一句话来。
这时脑中纷乱,只想一个人静上一静,偏偏听南十八说了这么一句,心中更增烦闷,转头盯着南十八,却是良久不语。
南十八可就有些难受了,没有等来一句先生以为如何之类的话,反而被冰冷如刀的目光盯在身上,未几便已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他虽胆气颇壮,却也抵不住这种仿佛随时都会暴起,将他撕个粉碎,如同刀锋拂面,利刃加于颈上般的感觉。。。。。。。。。
南十八极力做出平静之态,不过不由自主之间,那平日里仿佛总是平平淡淡,一切尽会于心的悠然眸光却是转了开去,心中惊凛之下,却是暗道,这也就是他,换个旁人,此时恐怕。。。。。。。这位大人却原来还有如此凶恶仿若地狱修罗的一面,以后却要小心了。
“你以为呢?”
淡淡的声音传入耳朵,南十八抬起头时,赵石的眸光已然敛去,黑暗之中,身躯挺拔如松,月光如水,隐约间还能看清脸上那坚毅的线条绷的紧紧的,这一刻,南十八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还是将这位年轻的羽林将军瞧的小了。
他自小生活便是颠沛流离,浪迹江湖十数年,见过形形色色之人物,其中有贩夫走卒,碌碌无为者多,但豪杰之辈也不在少数,若论起才华文章,以及心机深浅,当推大秦宰辅杨感为首,掌大秦朝政垂二十余年,于人于事春风化雨,明谋暗计尽会于心,古之名相不外如是。
说起军中将领来,他也见过不少,大将军折木清,折木河,魏王李玄道,西北张祖,潼关张培贤,便是如今统领大军征战于外的大将军吴宁他也见过一面,这些人或气度沉凝,不怒而威,或杀伐决断,颐指气使,或矜持自守,阴沉难测,如此众人,皆为当世一等一的人物,但真要论起杀气之盛,翻脸无情,让人难以测度,时常给人以伴于虎侧之感来,这时如果要他来说,当以眼前这位为尊了。
先是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呵呵一笑,但这笑声连他自己都能觉出些异样来的,脸上不由微红,这样的情形,却是他平生未曾有过的,心中也自有些羞惭之意。
但话到嘴边,还是要说的,“那就让下官猜上一猜。。。。。。。。。”气势被夺之下,却是连称谓也都变得谨慎了,“大人可是见种通判与陈使君之行止而有所感怀?”
赵石微微顿首,心中却已暗惊,这些文人士子察言观色,见一叶而知秋,他不过是情绪稍有外露,也只说了几个字罢了,对方就已猜中他的心事,料事如神仿如算命先生一般,这等本事当真了得。
那边南十八已是接着道:“大人可是觉着此二人既无傲气又无傲骨,蝇营狗苟,没有半分风骨,在气度上也落了下乘?”
这回他却是没等赵石有所表示,而是接着便道:“也不怪大人这般想,想那两人身居要职,一个主一州刑讼,一个为大军留后,但于钦差面前,却无半言有助于国事,一言一行皆怀私意,若以公论,此二人当有其过的。。。。。。。”
“不过求全责备,却乃官场大忌,试想天下之人攘攘,一心为国者却又几何?今川中已定,此二人留守于后,无功劳也有苦劳,而今逢迎于大人,也不过是想让大人将其功劳传于圣上,以官场论之,再是寻常不过的,而此二人皆是有大才干之人,其风骨未必比旁人少了半分。
大人可能不信,不过大人可知陈祖出自河中,少年从军,向以勇不畏死而著称于河中军,三十二年之前,大秦二十余万人马伐夏,因粮路被断而全军大溃,河中军断后被围,勇毅伯韩炜死战不降,三千河中子弟在十余万西夏精锐围追堵截之下死伤殆尽,破围而出者不过四十三人,勇毅伯韩炜更是重伤濒死,其余诸人能好到哪里去?而陈祖正是这四十三勇士之一。
而后**行赏之际,因独他一个非是韩炜亲军,又因只他一人千里征伐,虽也血满征袍,但其人却只身披数创,所以功劳也便排于诸人之末,陈祖大怒之下,遂愤而出走西军,于西北军前大小数十战,方自有了今时今日之地位,大人以为这样的人可是卑躬屈膝之辈可比?
再有种从端,虽是种家之人,但自幼熟读兵书战策,从军之后,于西北边塞驻守四年,也曾是令西夏胡闻风丧胆之猛将,后转任潼关,又有五年,常自率孤军出关扰敌,潼关军中人称种斩首。
后入兵部,渐次升任兵部尚书,刚直敢言,不畏人言,当年先帝也称其有豪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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