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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要说这房子是谁的?哼,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统统是人家满洲的!当初咱们怎么来到这里,怎么占了人家的房子和土地,谁还不清楚吗?”
原房主被良子说中了要害,满脸通红,但仍不肯相让:“不管怎么说,我们原来就住在这儿!”
良子毫不示弱:“也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就住在这儿!”
原房主气恼地骂道:“你们是一群无赖,不要脸!”
良子冷笑一声说:“整个日本都没脸了,我们还要干什么?!”
原房主被迫无奈,捋胳膊挽袖子地说:“你们不搬,我们就赶你们出去!”
一时,两拨儿难民都纷纷上前帮助自己的人,扭成一团打起来。你抓我,我踹你,衣服被扯破了,脸被挠出血,双方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不知是谁把这里的事偏偏告诉了马震海。马震海一听就火了,抬起腿就赶过来,手里还掐着枪。“住手!住手!刚跟我们打完,你们自己又打起来啦,你们日本人天生就好打仗是咋的?”他人没到喊声先到了。
这如雷贯耳的喊声首先让所有的日本难民都住了手,紧接着又看到一条中国大汉掐着枪进来了,他们都低下头闪在一边。
“咋回事?说话……小命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打仗?”马震海怒视着这些人说。
鹤田洋一慌忙上前一步说:“长官,我们的孩子还小,我们想住在这里,可他们说这房子是他们家的,不让住。”
马震海看一眼良子怀里的孩子说:“都啥时候了,你们还谈‘家’?你们的伪满洲国都完蛋了。就在昨天,记住了,1945年8月18号。‘国’都没了,还谈‘家’。都不容易,有事差兑着来嘛……人家孩子小,就让着人家点嘛,干啥这么霸道!”
那个所谓的房主吓得腿直哆嗦:“我……并不是不让他们住,首先他们得承认这是我们的……啊不,是我们先住在这里的。”
“屁话!我们老祖宗8万年前就住在这里了,怎么让你们给霸占了14年呢?还跟我讲先后!”马震海瞪着眼睛说。
那个原房主有些倔强,还在争辩:“可……这确实是我们先住在这里的。”
马振海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就踢在那个人的屁股上:“你这个狗日的老东西,看来你真听不懂中国话!”那老家伙“吭哧”一声摔一个趔趄,然后捂着屁股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天皇啊,天皇啊,打人啦,打人啦。”这一举动,惹得所有的日本人都大笑起来。
笑声还没有停止,高铁林与到外面踅摸住处刚回来的大召威弘一起走进来,他们的脸色都阴沉着,很不好看。高铁林见大召威弘愤慨至极,似乎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心想,日本人的事,还是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所以,他把马振海拽到一边,说他不应该打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谁面前,我们都不应该忘记自己是一名抗联战士。马振海仍是气难平,对高铁林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这些日本人。
大召威弘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瞧瞧你们的样子,还像个日本人吗?别忘了,我们是大和民族的子孙。日本虽然战败了,可我们人格还在!在这患难之时,我们只有携手并肩,相依为命,可你们……为了一个住处就大打出手!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没有出息,没有人性,简直是一群兽类!我真为你们感到耻辱!”
在大召威弘的喝斥下,厮打的双方互相对视一阵,突然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看着这种空前团结的场面,马振海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握了握腰里的枪。这一幕被高铁林看在眼里,他理解马振海此刻的心情,而且他承认自己也有同感。只是他希望日本人的这种团结是真正建立在和善的基础上的,而不是用于侵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谁都难以预料,只希望战后的日本人能真正地反思自己,不要忘记历史上的今天。
想到这里,高铁林对原来居住在这里的日本人说:“我看这样吧,让东大屯过来的老人和患重病的人同你们住在一起,好歹给他们挤一个睡觉的地方。其他东大屯的人跟我到城外去搭窝棚住,现在的天气还没有到冻死人的地步。”
高铁林的话音刚落,日本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很快,东大屯难民的一个个窝棚就被搭起来了。尽管中途有一些中国人跑过来拆毁窝棚,但日本难民在大召威弘的带领下,一言不发,拆毁了就再搭。一连几个来回,再加上高铁林出面给中国人讲道理,那些寻机报仇的中国人便作罢了。
晚上来临,一个个窝棚生起了篝火,“家”的气氛真的有了。高铁林站在指挥部的窗前,望着远处这些点起篝火的窝棚,沉思了良久,然后轻声走出门去。
他敲开了亚美的门,说:“亚美,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亚美在门里好奇地问:“谁?你还是上屋说吧。”
高铁林很神秘地一笑,说:“不了……你这就跟我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铁林的微笑更加勾起了亚美的好奇心,心情格外舒朗,笑容也格外甜美,她嘱咐英子好好睡觉,便跟在高铁林的后边走出了指挥部,他们的后面跟随着警卫员魏小强和黄秋实。
来到大召威弘的住处,高铁林敲了敲他的窝棚,大召威弘很快撩开草帘从窝棚里走出来,“长官……”这时他惊异地看到了站在高铁林身后的亚美,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说:“亚美?”
亚美更加惊异,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哥哥,“哥哥!”她叫了一声便扑到大召威弘的怀里。“天哪!真的是你吗?亚美!”这是叶子的声音,然后,亚美又与嫂子抱在了一起。
进到窝棚里,亚美朝空荡荡的窝棚里搜寻着,问道:“妈妈呢?她没跟你们住在一起?”
大召威弘和叶子都低下了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再看叶子,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把亚美送到这里,高铁林感到很失落,他有些不忍离开,但眼前的场面,还是使他捅了魏小强和黄秋实一下,三人悄悄地走了出来。
亚美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与哥哥和嫂子难免痛哭一番。然后她又把自己如何获救,如何与高铁林相见的经过告诉给哥嫂。最后她下结论似的说:“要不是高先生,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们了。”说完,她再一次掉出了眼泪,这眼泪使大召威弘和叶子看出了亚美的内心已经有了别人的影子。
于是,大召威弘说:“现在好啦,不管怎么说,我们又到一起了。等情况稍稍好转后,我们一起去安东再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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