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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吏治混乱是从穆宗皇帝时开始的。明宪年间因为国库空虚朝廷短暂开放了盐铁经营之权,各地便生了乱象。随后不过两年,穆宗皇帝便取消了盐引铁券,但民间仍是屡禁不止,私采私贩之举不绝。
庆州的账目近些年来都很干净,温岭功不可没。现在看来,庆州也早就不是他说了算。
今夜无雪,星光微明,花枝绽了冷香。入夜后驿馆藏满暗影,花枝在阴影中抽条出诡谲姿态,无端显得可怖。
长廊上灌满凄诮的风,谢神筠行止无声,风过袖时却有簌音,她寻到崔之涣,道:“我要立即离开庆州。”
崔之涣还在周守愚屋中,周守愚“昏迷”之后他便一直没走,连带着屋中下人也不许踏出一步,他还要等周守愚“醒来”继续审问。
“温刺史说了什么?”
“私下倒卖铁矿不算什么,即便东窗事发也没必要炸掉矿山,”矿山一案处处透着诡异,此刻都连成了线,“除非是比私开铁矿更重的罪责,矿山坍塌的那一段,不止有矿场,冶炼所也设在那里。”
崔之涣悚然而惊:“私铸兵甲。”
涉及冶所,普通的私铸铁器之罪不至于丧心病狂到炸掉矿山,崔之涣能想到的只有私铸兵器甲胄。的确,若要暗囤军需,没有比矿山更方便的地方。
此案已不是他能深究的,但崔之涣蓦然想起矿山案牵扯进去的另一个人:“陆大人——”
矿山案因陆庭梧督查而起,他自己也险些死在矿山之下,但他醒转后的这几日对其中蹊跷只字未提,崔之涣辨不清他的想法。
“我已经让禁军去请他了。”谢神筠说。
长廊外花枝摇动,蔓起冷光,刀兵声炸起,破风时撕开漆黑夜幕。
饶是崔之涣再沉稳,也难免在突变中白了脸色。
阿烟从廊桥翻下,迎上刺客刀锋,身影如鸿。
刀光破开皮肉,锈红在惊电中溅上白瓣。她甩了甩刀上血珠,拨开花枝抬头喊:“小星星,下来接客了!”
瞿星桥踩着花枝点踏,碎了一地残瓣:“闭嘴。”
屋脊上的鸦被惊得扑扇翅膀,忙不迭地飞高,却不肯离去,等着天亮前饱餐一顿。
杀伐之音扑到谢神筠脚下,没能让她回首,她眉眼侧过星子冷光,荧烛辉月都被一并压下去,她让人将屋中周守愚的尸体一并带走:“周守愚伤重,照顾他时要小心些。”
接着又对崔之涣道,“崔大人,我们马上启程。”
崔之涣敛住心神,说:“俞侍郎和颜主事还在府衙未归。”
“赈灾事宜还需要他们收尾。”谢神筠眼也不眨,“他们在庆州没有危险。”
崔之涣心念急转,道:“我要留下来。”
谢神筠知道崔之涣想做什么,但她并不看好:“矿山被炸,所有的物证都已经烟消云散,留下来也是无用。”
“还有人证。”
谢神筠朝屋中看去,摇头说:“我们到庆州这几日,温崇山始终不曾开口,刺史尚且如此,遑论其他人。”
更何况谢神筠怀疑,真正知道冶所内情的那些人只怕都已经被灭口了。幕后之人连矿山都炸掉了,必然是要做得干干净净的。
崔之涣坚持道:“我不信庆州再找不出一个知情之人。”
“知情又如何,没有证据,都是空谈。”谢神筠道。
“温刺史那边或能找出缺口。”
“明哲保身,他可以开口,但绝不会出来指证。”谢神筠欲扬先抑,转而道,“不过他已经给你我指了一条明路。”
那个从庆州失踪的章寻,不仅谢神筠在找他,还有别的人也在找他。
院中胜负已分,残梅白雪凋出满地狼藉,阿烟跨过栏杆回来复命:“郡主,一共七人,都已伏诛,没有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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