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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为了打消郗归的顾虑,郗岑在信中说,北秦屡屡叩关,军旅之人,本就应该奋战沙场、报效国家。郗归如果将这支军队交给谢瑾,一则谢瑾有兵可用,二则兵将们可以一展抱负,三则可以为郗归的未来寻个保障,是于多方有利的事,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
“可是——”郗归抿了抿唇,“不论有意无意,谢瑾究竟与阿兄的死脱不了干系,我怎能将阿兄留下的东西送给他,平白为谢家添上一臂之力呢?”
“但要是不给谢瑾,这支私兵又要怎么处置?交给郗途吗?那和直接给谢瑾有什么区别?”
郗归正在苦思冥想,冷不丁听到婢女一面拍门,一面兴奋地喊她:“女郎,女郎,你快出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郗归合上箱子,起身开门。
婢女南星见门打开,连忙将怀中的锦盒捧到郗归面前,欣喜地说道:“女郎快看,是郎君给您的东西!”
“二兄?”
“不是!”南星一副激动的模样,脸颊红扑扑地说道,“是王家七郎啊!我和南烛方才在核对前些日子从乌衣巷拉回来的东西,结果发现多了一个锦盒。这东西不是我们的,一定是七郎特意放进去的!女郎快打开看看!”
郗归有些不耐,但还是在南星的催促声中打开锦盒,看到了里面放置着的一副书帖。
她徐徐展开,只见上面写道:“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疋,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1
是王贻之的字迹,他说,你我二人成婚多年,朝夕相对,情意相投,恨不能时刻相守。我满心满意,想要与阿姊白头偕老,谁知竟到了眼下这样不能相见的地步?我心中郁郁,无可排遣,不知何时才能再与阿姊相见?一想到这里,我便悲咽梗塞,无可奈何,恨不能一死了之。
郗归心中冷笑:“若真恨不得一死了之,怎么不以死相逼,保全婚姻?反倒轻易就写了和离书,然后躲得不见踪影?”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
无论如何,只要王贻之抱着破镜重圆的决心,自然会闹得王家家宅不宁,也算是他们的报应。
至于她自己,王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既然他们狠心无情,那她何必拿着这么贵重的兵符和人马,去换一段糟心的婚姻?
毕竟,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郗归实在不愿意把阿兄留下的势力拱手让人。
至于那些兵将以后的去处,她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雪停了吗?”郗归看向窗外。
“停了有一刻钟了。”南星见自己女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便立刻收了兴奋的神色,乖巧地回答道。
“收拾一下去东府吧,时辰差不多了,伯父他们应该已经祭完祖了。我们先过去,在园子里逛一会。”
郗府面积很大,景致也不俗。
府内有连绵的竹林,层叠的假山,一泓又一泓清透的湖水。
郗归最爱的,是东府的一片梅林。
那片梅林前的空地,是个打雪仗的好去处。
小时候,每逢大雪,她与婢女们便兴奋地在此玩闹。
后来年岁渐长,主仆间不像小时候那般不拘礼数,但郗归还是喜欢下雪后去梅林散步。
无他,只因为大雪纷飞之后,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显得格外寥阔和清静,有一种令人沉醉其中的清冷孤寂之感。
郗岑曾因此打趣她:“平日里比谁都爱闹,这时候做什么清冷佳人的姿态?”
“可是阿兄不在的话,阿回才不想与旁人笑闹呢。”
郗归这样想着,不免又泪凝于睫,只觉得眼前的梅林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更沉寂,也更令人感到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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