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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雪越下越大,临行之前所有的祈祷,全部走向了反面。
果然,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试图走向那个所在,老天都是不允许的。远处山峦中黑色的裸露部分,现在似乎看不到了,那个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无法轻轻松松地靠近。那本来就不是人应该去的地方。
这雪原之中是否会有活物?之前似乎还有人说他见过一些大鸟和白毛野兽,如今想来,似乎都是吹牛而已,风声漫耳,连一丝暖气都感觉不到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活的东西。
天地间唯一的活物,恐怕就是行走中的三个人了,原本是四个,不过那一个在出发之前已经和这雪山融为一体了,那个人在早上起来的时候,被发现喝醉死在了路边,和地上的石头冻成了一个整体。
一个脚夫用冰镐敲击着前进路上一切可以看到的冰晶,在风中听来,敲击的声音犹如出自一种神秘的乐器,缓慢地,在风压中时响时轻。第二个人是闷油瓶,他闭着眼睛循着声音往前走着,手摸索着,并不是不想睁开眼睛,而是戴着护目镜的他仍旧什么都看不见,一切还不如用感觉。
“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身后的一个脚夫就喊道,闷油瓶回头看了一眼,是这两个脚夫里年纪较大的拉巴。
拉巴是个四十刚出头的藏人,但看上去已经快六十了,黝黑的脸上满是铣刀刻出的皱纹,这是长期风吹的结果,面色发红,有点像喝了酒的样子。他是原来三个人中的老大,也是经验最丰富的脚夫之一。
“能歇歇吗?”闷油瓶问道。
“再这么走下去,走到天黑我们也不过前进几十米,不如等风过去再说。看天色,这风刮不了多少时间了。”拉巴说道,“否则我们在这里浪费体力,完全没有任何的成果。”
“那就停吧。”闷油瓶道。
他们贴着山壁停了下来,但只能站着,慢慢等风停下来,另一个脚夫明显有点虚脱,一停下来就差点滑下去,被拉巴拉住,拉巴很大声地和他说话,把他的精神全部都收回来了。
拉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刚才那样的风压,继续往下走才是对的,但是继续走,就得追着风口走过这段险境,不能停,可能还要走一个通宵才能休息。到了那个时候停下来,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生火,可以好好睡一觉,所以这点苦还算值得熬下去。不过,他年纪大了,实在吃不消,他现在宁可在这里站着。
拉巴说的时候,很怕剩下那个脚夫会反对,但显然他们的体力都到了极限,闷油瓶没有经验,没有呵斥他们,不像以前那些马帮的帮头,会逼着他们前进。
总之,情况还在拉巴的控制之中,站在原地,他缓缓感觉到体力有所提升,这总比再前进一个晚上然后失足好。年纪大了,宁可熬不能冲啊。意外永远来得让人不知所措,他这样的年纪,反应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快了。
闷油瓶非常听话,这让拉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其实对这个闷油瓶有点好奇,就说是整个墨脱,一个人进雪山,而且是走这样道路的人,基本上没有,这应该都是第一次。从闷油瓶的年纪和谈吐,都猜不到他是什么目的,实在让人觉得神秘莫测。
“您像是给外国人做事的?”拉巴休息了片刻,几个人挤在一起,他便问闷油瓶,他需要说一些话,在这种疲倦下,如果坚持不住,人很可能会睡过去。
“外国人?”闷油瓶微微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以前雇我们走这些路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都高高大大的,有金头发的,有白头发的,眼睛有些是蓝的,还有一些是绿的,像猫眼一样。”
闷油瓶不说话,雪沫都沾在他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似乎是在听,又似乎完全不想回答他。静了半响,闷油瓶才说道:“也是走这一条路吗?”
“走什么路的人都有。”拉巴说道,“每条路都有不同的凶险,不过外国人找的脚夫多,什么东西都想往里运,给的钱也少,而这一条路在这个季节却是少走的,否则,兴许我们还能遇到一两个人。不过这些路还都不是真正难走的,雪停了一切好办,后面您要走的没路的地方,才真正可怕。我说了,每走一里,我都会劝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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