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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靠在浴桶上,闭目小憩。殿中一时静得针落有声。
然而这寂静中却渐渐响起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慕容瑛刚要睁眼,一双手却轻轻按上了她光裸的肩。
她惊了一大跳,立时避到浴桶的另一侧,双目圆睁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浴桶边上那俊美却陌生的男子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张昌宗,是寇管事让草民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惊魂未定,张口就欲叫人进来,张昌宗却猛然抬起脸来,满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说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脸,慕容瑛猛然记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后苑碰到的那个在道旁便溺的男子么?难道是寇蓉见她放过了这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男子?
不过当日放过这男子的举动确实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难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着张昌宗那张年轻而五官秀致的脸,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殿去,然后将擅作主张的寇蓉狠狠地责罚一顿。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岁寿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届半百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算来,她的大半辈子都已过去,越往后,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会每况愈下。即便到时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条件寻欢作乐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蝼蚁一般的贫贱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欢女爱,凭什么她慕容瑛不可以?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连这最最基本的欲望都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压抑?
就算她不压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尽可能快地建立和巩固皇族的声望和名誉,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泼粪。
就算赵枢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经犯下,若再与她反目,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资格来指摘她的不检点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声张吗?或许有那敢声张的,但他们没有机会声张,因为慕容泓和赵枢会先一步替她堵住他们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满意了。”
张昌宗激动而矜持地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眸光湛亮。
万寿殿紧闭的殿门前,守门的丫鬟和太监早被赶走了,寇蓉独自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渐渐爬上檐角的月亮。
殿内男欢女爱的动静越来越大,两重殿门都阻隔不了慕容瑛那彻底放纵沉沦到底的尖叫声。
寇蓉收回目光,看了眼庄严厚重的殿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弧。说到底,在这烂泥塘一般的宫中,不管是主是仆,究其本质,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
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白露默默地看着万寿殿前的寇蓉。
她知道慕容瑛叫寇蓉往耳坠上涂香水来试探她的忠心,她们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往慕容瑛的鼻尖上涂催情-药粉。每天早晚,只在指甲缝里藏那么一点点催情-药粉,在给慕容瑛涂香膏的时候,混在香膏里抹在她的鼻子上,剂量之微,任太医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然而日积月累,却终成了溃堤之蚁。
皇帝说得没错,人的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报灭族之仇,她能做得更多,并且做得不露痕迹。
次日一早,刘汾急匆匆地来找长安,进门就道:“我得到消息,昨晚越龙没有出宫,代他出宫的是另一个人。”
长安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是你干娘派人收买的那个花匠亲口说的。”刘汾道。
“那越龙现在人在何处?”长安问。
“我方才去后苑看过了,他在种花。”
“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宫中过了一夜。”长安双眸因兴奋而晶亮,道“干爹,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干娘在长信宫,你只叫干娘派人悄悄盯住那边的动静就成。有一就有二,待下次他再留宿宫中与寇蓉厮混,我们出其不意抓他个现行!”
“要到长信宫去抓人,单凭你我两个是肯定不行的。”刘汾道。
“干爹放心,只要陛下首肯,您还怕师出无名么?”长安宽慰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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