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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太阳落得很快,进门前夕阳才照到教学楼底层,出来时黄澄澄的霞光就爬满了走廊的白墙。
李迟舒手里拿着小小的笔记册子,靠在阳台不知等了我多久。
一见我出来,他的脊背就离开墙面,一声不吭地望着我,眼里好像装满了话。
“怎么不回班上坐着?”我走到他面前,捂了捂他被风吹得发红的耳朵,“冷不冷?”
他摇头。
“都听到了?”我又问。
李迟舒很轻地点头。
“你放心,”我说,“那边家长不敢找你的。”
但凡还要点做人的脸皮,都不会来找李迟舒对峙。
我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给他买的一小盒豆奶,于是拿出来边给他拆吸管边说:“就算来了,也要先过我这一关。”
李迟舒默默接过豆奶,抬头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我扭头往虚掩的办公室大门看看,“还有一个小时就上自习了。”
他很认真:“就一次。老师不会计较的。”
我意味深长审视他一番,又凑近问:“要带我去哪?”
他黑漆漆的眼珠子迎着我的目光一动不动,唇角扬了扬,说:“我家。”
这次换我愣了愣。
这一刻比我计划之中的来得要早一些——我以为李迟舒愿意让我踏进那个掩埋着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晦暗的地方还需要一些日子。
“再说一遍,”我盯着他,“你让我去哪?”
他说:“我家。”
李迟舒抿了抿唇:“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嗯……那我就——”我我把手揣进兜里,扬起下巴,“被年级第一拐走咯?”
李迟舒笑笑,伸手扯住我的衣角:“再不走来不及啦。”
这会儿还没上自习,学生们还能抓紧最后一个小时自由进出校门,我抓着李迟舒的手逆行于人流,喧哗中没有人注意我与他之间的暗涌。
最后我终于站在那栋古老破败的筒子楼前。
李迟舒的家在五楼,我们沿着楼梯一折又一折地走,楼梯外露的铁扶手锈迹斑斑,指尖敲打上去能听见铁皮内沉闷的回声。
“三楼住的是一个捡垃圾的奶奶,还有她的孙女,很乖。”李迟舒爬得很快,眼中神采奕奕,一边走一边喘着气给我介绍,“四楼以前住的是一个哥哥,小时候还给我他的自行车,后来他们一家搬走了,现在没人住……我家到了。”
他从包里找钥匙的当儿又偷偷看我,话里终究存了些藏不住的局促:“我家……有点乱,你——”
“没事儿,”我跟他说,“再乱都不会有我房间乱。我房间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护敌一百,自损八千。但这话显然让李迟舒轻松了一点。
不管他信没信,总之是笑了,用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打开了老旧的红漆木门。
家里几个月不住人,阳台的瓷砖上落了层树叶和厚厚的白灰,但门口的洗衣机、板凳还有几个盆桶,甚至连衣架都摆放得相当整齐,连水桶的提手和衣架挂钩的方向都很一致地朝向一边。
李迟舒曾经告诉我他在学生时代很喜欢做家务,尤其是洗衣服、扫地、拖地。这是让他在大脑必须休息时让自己避免无所事事的绝佳方式,做家务能让放下正事的他不会产生浪费时间的焦虑感。
这样逃避焦虑的方法一直被他延续到往后很多年——即便他本就不该为此焦虑。
家里的沙发由一层破了几个小洞的床单盖着,李迟舒扯开床单,让我在沙发上坐:“你,你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走近房里,我像个跟屁虫一样撵在他后头,在他进入房间时礼貌性地止住脚步,靠在门框上等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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