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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挂根管子?这是啥帮派啊?”
“不是说了么,就是管子队!”腾越说。
刀哥一脸迷惘,腾越越发得意,说:“就你们这群小崽子,谁有当管子队的胆量啊?各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挂管子……怎么了?”
“你知道管子队从哪儿出来的吗?全是从监狱和看守所出来的!十多年前,国家有了保外就医的政策,监狱里治不好的病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罪名,就全都放出去就医。这个政策可真是好政策,我们这些判了几十年大刑的人,全都有了方向。可是问题来了,腿断筋折的病监狱里都能治,想传染上个肝炎什么的,又没途径,这时候,就有人想出了新办法。当时监狱里搞卫生的时候经常能用到火碱,火碱这东西实在是厉害,只要遇见水再到了肉上,那肉是立马乌黑一片。要是吞下去,食道立马就烂了。我们监室就有一个人,偷着藏了一小块火碱,然后,偷偷地吞了下去。”
“我操!”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叹。
“吞下去以后,这人马上就捂着胸前疼得满地打滚,嘴里酿着血沫子,呜呜地喊,也听不见他说啥。这下管教也不知道是出了啥事,监狱的大夫也不敢给看,没办法了,只能送到医院救治。到了医院一看,完了,食道被烧坏了,再也接不上了。只能在食道上切个口,然后再在食道上接个管,管上面再放个塑料漏斗,平时的营养液什么的都从里面灌进去。还有牛逼人物,馋酒了就往里面灌酒!这些胸前挂着管子的人,就叫管子队!”
“哎呀我操。”所有人都听得汗毛直竖。
刀哥咧着嘴问:“那食道什么时候能好啊?得多长时间?”
“好?一辈子都好不了,管子挂一辈子!走到哪儿就挂到哪儿!”
“这人能活吗?”张国庆问。
“活得好不可能,活得不好还不可能吗?再说,就这样出去的人,哪个还想要自己的命?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和正常人似的吃饭了。”腾越说。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刀哥说。
“出去了,就有自由!懂不?”腾越说。
腾越这句话说完,整个看守所都鸦雀无声了。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由的可贵。而看守所里这群已经失去了自由,又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自由的人,自然明白自由的意义。可能所有人都在盘算着:如果给我自由,让我失去终生吃饭的权利而且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管子,我愿不愿意。
腾越当然也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长叹了一口气说:“吞火碱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是你下定了决心,可你分量掌握不好,还是白扯。当时我们监狱里有个哥们儿,特别实在,一口气吃了一大块火碱,结果,监狱里的大夫来了的时候,人都死了。再说,现在有人造食道了,就算是你又吞了火碱,也出不去喽!”
这故事有点吓人,几乎号子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健全的食管,并且咽了口唾沫。
看到自己讲的江湖往事收到了意想中的效果,腾越颇有些得意,继续说:“这些插着管子出去的人,活到现在的,可能一个都没有。平时无论是走在大街上还是在饭店里,在外面混得再好的混子,只要是见到胸前挂了管子的人,全都躲着走。这些戴管子的人,各个都是亡命徒中的亡命徒!他就算是打残了你也是白打,哪个看守所敢收啊?哪个监狱敢留啊?除非他们真犯了命案,否则啥事儿都没有。这些人,你怕不怕?躲不躲?”
在腾越侃侃而谈的时候,刘海柱看到快熄灯了,就朝二东子喊了声:“新来的,给我脚腕子上缠布条!”
二东子嘟嘟囔囔地走了过来:“啥年代了,还有人往脚上缠布条,学小脚老太婆啊?”
腾越说得兴起,根本就没注意二东子。刘海柱坐小号的时间太长了,小腿上的水肿还没消,不缠布条什么都干不了。
二东子默不作声地给刘海柱缠,刘海柱嘴里絮絮叨叨地骂:“这帮瘪犊子,除了给他爹戴这玩意没别的本事,等我哪天出去,我非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掐死!”说着,刘海柱还在不停地抖自己的手铐。
二东子看了一眼刘海柱,刘海柱轻轻地端了一下手铐,又轻轻地眨了眨眼。二东子何等聪明,看到刘海柱的表情,就懂了。
刘海柱说:“老弟绑得不错啊!”
“在农村干活,谁还不会绑个绑腿?”
“熄灯前能绑完不?”
“差不多。”
话说着,灯熄了。腾越依然在高谈阔论,谁都没听见“嗒”的一声轻响。刘海柱的手铐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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