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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恍惚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拥抱和释放让王爷很快地安静了下来,昏睡了下去,烛光动荡,香气闷得叫人窒息,赵朴真看着王爷体温从滚热渐渐降下,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喘息平复,只有汗水显示着曾经经历过多么激烈的举动,如今他眉目安宁,呼吸匀净,睡得如同婴儿一般,药性想必是过去了——看来上官筠还知道不能用太过烈性的药。
混乱的思维和突发的事让本来只是想来提醒王爷的赵朴真整个人都措手不及的茫然了,但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叩门声,有低低的声音:“叫小姐来,没声音了,应该是完事了。”她顾不得身下的疼痛,敛起衣物,翻身而起,将瘫软在床前半解衣裳的上官萍扶起翻在床上,匆忙缩入了床底下。
险而又险,在房门打开的时候,她躲进了床底下,有人举着明亮的灯进来,赵朴真屏住呼吸在床底,看着一双纤巧双足,套着柔软的明珠丝履缓缓步入,雪白丝裙垂在鞋面上,波澜不动,远远在床边就停住了,并不肯上前。她旁边一人穿着宝蓝万字头软鞋的人向前走了两步,显然再探看床上的动静,听到窸窣的动静,低声道:“有落红,内裙小衣上也有血,想来是成了,昏迷着,想来是香里面的药性太大,刚才又给她喝了点酒壮胆,药性大了点,朱碧过来扶她出去睡到明天就好了。”声音正是王妈妈。
小衣上的血迹?赵朴真心中暗自庆幸,想来那是上官萍的葵水,也幸而如此,否则以王妈妈的仔细,上官萍没侍寝过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那自己可就藏不住了。
朱碧上前,和王妈妈扶着,将上官萍扶了下床,有些跌跌撞撞地将她背了出去,王妈妈道:“娘子且在这床边跟着王爷歇下吧。”
洁白丝履一动不动:“这也太脏了吧。”正是上官筠的声音。
王妈妈道:“娘子且委屈下罢!这男欢女爱,本就如此,若是收拾干净了,明日如何取信王爷?谁叫娘子不想生孩子呢?没有不伤身体的避子药,你不吃药,又怕生孩子,只能如此了。您不早点安置了,到时候王爷醒了,可遮掩不过——过两日就请娘子安排萍娘子侍寝,不然若是这次萍娘子得了喜,还真不好遮掩,萍娘子侍寝,又得安排一番,才能让王爷相信她是处子,这首尾还多着呢,这还是第一关。”赵朴真听她声音里殊无尊重,反倒颇有些怨怼,听说这王妈妈是上官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仆妇,想来平日里也有些脸面了。
上官筠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低低道:“王爷又看不见,至少把这血给收拾了吧。”王妈妈微微有些无奈:“娘子,王爷身边那些服侍的女官,可不是吃素的,昨晚被我哄出去了,明早肯定要来伺候的,必是要验了红去禀报皇后的。”
上官筠这才动了,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很是迟疑地上了床,王妈妈站在床前指挥道:“娘子靠王爷近一些,头挨过去,你们可是夫妻,莫要如此隔阂。”
上官筠低声说了句什么,似是嫌弃什么,王妈妈又叹了口气:“这时候就莫要讲什么味道了,娘子且委屈委屈忍忍,时候也不早了,闭上眼睛一觉就天亮了,您今天累了一天了,很快的。”
终于没了声音,但赵朴真一动不动地在床底缩着,心里一遍遍地想着自己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落到了这样境地,如此卑微如尘,如此卑劣无耻。她偷走了别人的东西,虽然被人嫌弃,被人看不起,但确确实实是别人的东西。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因为她爱上了他。
她爱他,即使他已娶了别人,她还是为他觉得不值,为他没有获得别人的尊重不值,为别人的轻亵欺骗而愤怒。
他明明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却只有阴晴不定的父亲,不知所谓的母亲,懵懂无知的弟妹,如今,还添了一个同床异梦的妻子。
说什么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早早备下了一个媵妾,说什么慕父亲对亡母的一往情深,却不过是拿王爷当成生孩子的工具,说什么只想要一个聪明的孩儿……原来要孩子是真的,却不是自己生,是的,一切早有征兆,她的丫头因为难产差点死去,上官小姐智珠在握,岂肯为了生孩子而将自己陷入险境?上官家对这个嫡女也是寄予厚望,竟然也支持她的铤而走险,简直是匪夷所思,无论从哪方面看,让嫡女生下嫡长子,都是对上官家最有利的,上官谦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考虑,才会依着自己嫡长女的荒唐举止,用一个庶女来李代桃僵?难道是真的如此宠爱自己这个女儿,才如此百依百顺?这么说来,还真是令人羡慕这样的父亲啊。
可是,真爱女儿,怎么会将女儿送来政治联姻?
她想不通,头顶上的床板也时不时咯吱响着,想来委屈的上官娘子也一直睡不着。
天蒙蒙亮,果然蓝筝和丁香都按时来门外伺候——毕竟今日王爷要带着王妃进宫拜见皇上皇后。
李知珉经过一夜安睡,被人唤醒了,赵朴真听到上官筠轻声对李知珉说话:“王爷昨晚喝太多了些,身子可还好?”
李知珉久久不言,似乎有些找不到状态,蓝筝轻声道:“王爷身子可有不适?可还能进宫?娘娘可盼着王爷王妃呢。”
李知珉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昨夜醉后孟浪,辛苦王妃了。”语声清淡,却并没有应该有的抱歉之意,正是和从前一样的清冷性子。
上官筠低声道:“咱们夫妻一体,王爷不必为此抱歉,身子可还好?要不要给您上些解酒的药。”
李知珉轻轻嗯了一声:“头有点疼。”
蓝筝忙道:“我吩咐厨房给您熬煮了梨子汁。”
屋内悉悉索索地开始了各种伺候,奉上水盆巾栉,梳洗宽衣,李知珉一直默默无语,不多时伺候完王爷王妃用过点早膳,换了吉服,出了门。等主子出门后,小丫头们会进卧室收拾,这期间会有个小小的空档,长期在王爷身边服侍的赵朴真还是清楚的,她很顺利地出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路上虽然有遇见小丫鬟们,也只以为这位姐姐刚服侍完王爷,并无人疑心。
她甚至还看到了在廊下看花脸色苍白的上官萍,毫无疑问她对昨夜自己莫名昏迷的事丝毫不敢张扬,反要遮掩。
她回到自己屋里就着凉水洗净了身子,看到自己身上的指痕和淤痕,昨夜的种种情形又浮现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下自己心中的纷乱的杂念,正视自己如今面前最大的难题:到底,还要不要和王爷说上官筠瞒天过海的事?
不说,难道眼睁睁看着王爷被上官筠玩弄于股掌之中?
说,怎么说?说上官筠本来想让自己庶妹陪他?说昨晚上陪王爷的其实是自己?
她换了一身衣服,对镜半日,才想起了可以找宋霑探探口风。
自然不会说出事实,这事,肯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托小厮出去传了个话,又给了厨房点钱,叫做了几道精致的酒菜来,摆在了华章楼里平日宋霑最喜欢的廊下。没多久宋霑就兴致勃勃地来了:“丫头,找我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又舍不得回乡了?”
赵朴真替他倒酒道:“已安排好了行程,后日便出发,得先生教导多时,不曾回报,十分惭愧,今日薄酒几杯,与宋先生作个别。”
宋霑摇了摇头,还是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摇头道:“丫头啊,你这般才智,去那乡野民间,白白浪费了啊,倒不如就在王爷身边,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业,那才不会明珠暗投啊。”
赵朴真不言语,宋霑看她脸色黯然,心里暗自猜测倒像是为情所伤,只得劝她道:“你到时候回去,若是不喜欢,就再回来,王爷必将还留你。”
赵朴真并不接这话头,只是含笑问宋霑:“宋先生如今志满意得,是否真觉得情势如今对王爷十分有利?王爷的目疾,怎的宋先生好似一点不担心?”
宋霑脸色微微一僵,笑道:“你这就不知了,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官家嫡女嫁为王妃,正是绝处逢生,如今东阳公主那边,最近疯了一样在朝上做手脚,咬这个咬那个,才冷了多少日子,又开始动了卖官的心,四处伸手,疯狂敛财,吃相难看,犯了众怒,已是日薄西山,眼看就不成了,王爷作为今上的嫡长子……皇上春秋正盛,王爷只要生个好皇孙,又有上官家的扶持,大有可为。”
赵朴真心里微微一沉,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是,我觉得,上官家似乎是在利用王爷,上官小姐,对王爷似乎并无真情。”
宋霑一怔,忽然哈哈大笑:“利用,这都是相互的啊!你怎么现在还看不穿吗?上官家利用王爷,王爷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上官家?至于真情,难道王爷就对上官家的小娘子有什么真情了?能相敬如宾,相互扶助,便已是难得的恩爱夫妻了,你这傻丫头,果真是孩子话。”
宋霑笑得把酒都呛到嘴里去了,连连咳嗽,看赵朴真脸色从绯红渐渐变得苍白,心中喟叹,所以女子大多容易耽于小情小爱,格局小了,可惜,可惜……这么说来,其实王爷本来可以略略施展些手段,将这丫头收服了,正是一个极好的臂助,偏偏还是放她走了……
所以,无情,未必是真无情啊,宋霑喝了杯酒,心中暗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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