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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连忙接口,“我们会小心的,谢谢二婶!”
齐玲珑还是不肯罢休,捶胸顿足骂,“要不是他跑去军中找我阿平,我家阿平怎么会死,阿平肯定不是自杀的,是被他这个畜生连累的……”
离开小胡村的路上,佩佩脑中嗡嗡作响,齐玲珑的骂声,雷小环的叹息,还有荣祖的笑容轮番出现。
这个大哥,她最了解不过,他再坏,哪怕坏到杀人放火,那也做不出对不起爷爷奶奶和她的事情,更何况是主动投靠仇人。
也就是说,他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飞蛾扑火。
甚至还得说一声,扑得好!
人生自古谁不会死,这种恨压在他们每个胡家人心里,每个中国人心里,谁也不好受。
谁也不想活着受苦受罪,荣祖,大哥是这样,荣平,二哥,是这样,荣安,三哥,也是这样,她也是。
死去的人要比活着的人快乐,活得这么累。这么恐惧,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下一代不受这样的苦。这种日子她们尝过就够了,让这些往事从此烂在心里,到此为止。
回到广州时,木棉花开得正好,广州街巷经历了惨痛轰炸,悄悄地恢复了一点生机。
如果没有搜查的士兵和刺刀,这一切恍然如昨。
佩佩和江明月坦然经过岗哨,接受检查,交换一个镇定的眼色。
木棉花不管不顾地开,人不管不顾地活下去,广州这座古城,一定会千秋万代这样红火下去,枪炮杀戮,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荣祖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家里一切如旧,到处一尘不染,花花草草也生机勃勃,门窗依然全都钉死,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佩佩的父母雇了老陈来看家院,如今母亲自身难保,广州的事情早已丢下多日,佩佩还以为老陈早就撂挑子走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丢下这里。
佩佩和江明月进门转了一圈,不仅没发现老陈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者说,灶台一干二净,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两人颇为诧异地停在院中鲜绿的花草之前,佩佩指了一圈,笑道:“是不是闹鬼了。”
江明月点点头,手指擦在窗台,拿回来一看,干净得令人称奇。
佩佩搬出小桌小凳子,烧了一锅水先缓口气,江明月找出锤子把窗户撬开,一边在心中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水烧开了,佩佩灌进水壶,闻声走上楼,发现他站在窗前呆立。
他又瘦了,一身长衫像是挂在身上,却更有几分遗世独立怆然感慨的意味,让人挪不开视线。
也许是画面太美,佩佩竭力轻下脚步走近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江明月还是察觉出她的逼近,回头笑了笑,慢慢坐下来,手指在窗前的桌上敲了敲。
佩佩也和他相对坐下来,听到自己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夫妻,可除了那鬼门关前的一个牵手,什么都没有做过,她还是一片白纸,毫无经验可谈,以后该如何是好。
江明月仿佛感受到她的紧张情绪,手指再度敲起桌子,以极为低微的声音随着旋律哼起歌。
佩佩听出来,那是一首歌《游击队歌》的旋律,粤北的时候听一个老师唱过,后来这位老师消失了,有人说他是共产党被秘密除掉了,有人说他逃去了延安……
旋律在心头萦绕,她莫名觉得胸口渐渐滚烫起来,这是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的环境,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哪怕回到的是自己家,这里也不是过安慰日子的地方。
她忽然对自己刚刚的绮念有些羞愧,默默低了低头,起身往外走。
江明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佩佩没有挣扎。
风带着院中的花香扑鼻而来,还带来了他呼吸的清香,这一瞬间,佩佩忽而从一团慌乱中挣扎出来,有奇特的冷静,仿佛还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明月一点点松手,重又坐了下来,这显然对他也是极大的考验,他脸色悄然泛红,满头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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