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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很有自信,像是她就是考官一般。
姜梨微微一笑:“那可未必。”她睨了台上一眼。
校验台上,绵驹正对师延道:“小延延,方才姜家那小丫头弹得,你觉得怎么样?”
“小延延”,乐官师延板着一张脸,对绵驹给他的称呼不置可否,道:“还可以。”
世人都晓得,乐官师延最是傲慢挑剔,大部分人在他那里得来的评价也无非是“太难听”“可怕”“不好”,得一个“还可以”,那就说明师延对此人已经认可了。
绵驹显然十分了解师延的个性,当即就一拍巴掌道:“我就知道小延延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样,我们这样的高手,都是这么以为的!”又看向惊鸿仙子和萧德音,问:“仙子和萧先生怎么看?”
惊鸿仙子有些为难。
她是拿了季淑然银子的,“贿赂考官”这事,过去的明义堂从未有过,惊鸿仙子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本想着如今的明义堂,在琴艺上能与姜幼瑶一较高下的根本没有。姜幼瑶就算凭借自己本事也能得魁首,季淑然给她拿的银子说是对指点姜幼瑶的酬谢,可那酬谢也太丰厚了些。
惊鸿仙子也就接了,想着这是顺水推舟的事,反正姜幼瑶本来也是可以得魁首的,不弱做个人情给季家。而且姜幼瑶到底算她半个徒弟,于公于私,她都要偏向姜幼瑶一些。
本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半路中杀出一个姜梨来。平心而论,姜梨的琴艺在姜幼瑶之上,尤其是姜梨以十五岁的年纪能领悟“琴心”,在眼下实在是凤毛麟角。
惊鸿仙子爱才也清高,但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即便只是清倌,也晓得人情世故。姜梨固然很好,可她拿了季淑然的银子。姜元柏的两个嫡女,姜梨七岁就被送走,姜幼瑶才是跟在姜元柏身边长大。姜幼瑶更受宠,姜幼瑶还有季淑然和季家,姜梨什么都没有……
“姜梨很不错,与幼瑶不相上下。”惊鸿仙子斟酌许久,才道。
此话一出,不曾想绵驹直接乐了,道:“仙子莫不是看在姜幼瑶是你徒弟才偏心与她?我瞧着姜梨小丫头可比姜幼瑶的造诣多多了,且不说《胡笳十八拍》比《平沙落雁》更难,关于意境的领悟,姜幼瑶在门外,那姜梨小丫头可是已经进了门了。仙子,怎的如今越发世俗,再过几年,怕是连你自己的‘琴心’也失了!”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几乎是不给惊鸿仙子面子了。惊鸿仙子在望仙楼做清倌开始,便时时被文人墨客捧着,何曾被人这般不客气的斥责?当即脸上一片通红,羞恼不已。
“罢了,萧先生如何看?”绵驹又问萧德音。
萧德音沉吟了一会儿,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道:“我也以为姜梨同姜幼瑶不相上下。”
这便是不承认姜梨要好过姜幼瑶了。
绵驹当即冷笑一声,看着萧德音的目光也变了,他问:“萧先生莫非也收了姜幼瑶这个徒弟?怎的一个两个都昧着良心说话。”
萧德音道:“倒也不是,姜梨固然弹拨的很好,可《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凄怨太重,不如《平沙落雁》意境开阔。《胡笳十八拍》指法与《平沙落雁》不相上下,难就难在意境,毕竟曲者的凄怨之心,常人难以感同身受。但就德音本身说来,不喜凄怨之音,琴心如人心,倒喜欢疏荡辽阔之意。”
“真是胡说八道。”绵驹被萧德音一席话气笑了,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琴心还分高下。恕我直言,萧先生,你这样沽名钓誉的琴心,只怕已经担不起燕京第一女琴师的称呼了。且不提惊鸿仙子,那已经过世的状元夫人薛芳菲娘子也比你强,再过几年,怕是那姜家的小丫头姜梨也胜出你多矣!”
这番话可是毫不客气,却说的萧德音勃然变色。
她道:“绵驹先生慎言!薛芳菲私德败坏,你竟然拿我与她相提并论?”
“说的萧先生人品很好似的。”绵驹语带嘲讽。
“你!”
这校考还没结束,两位考官都要先在台上吵起来了。虽然绵驹看起来很好说话,却是个极为固执的老头儿。惊鸿仙子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两位何必动怒,这还有别的学生尚未上台,等他们一起上了也不迟,倘若中途还有琴艺更高超的,便不必难以取舍了。”
绵驹冷哼一声,这才罢休。可是几人却心知肚明,只怕接下来的学生里,要想超过姜梨和姜幼瑶二人的,根本没有。
最后还是要争执一番的。
台上绵驹和萧德音的争执,也被姜梨看在眼里,虽然她听不到两人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大约也能猜得到一点,是关于她与姜幼瑶的琴艺。绵驹想来是推崇自己的,因为绵驹在进宫之前,只是个普通的民间乐师,姜梨弹琴前的一首乡间小调,应当很合绵驹的性子。
至于萧德音,若是从前,姜梨信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可是眼下……就说不定了。
周彦邦紧紧盯着柳絮身边的姜梨,方才姜梨的琴艺再一次震撼全场,他便又在心中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和取消和姜幼瑶的姻亲,和姜梨在一起的念头。姜梨本就是他的未婚妻,若非阴差阳错,说不准他们现在都已经成亲了。
这样的女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周彦邦想,如今姜梨凭着自己的本事,大约已经洗脱了“草包”之名,这样一来,父母亲的反对定也不会这般激烈。虽然有毒害嫡母之名,但宁远侯一向疼爱自己,应当也会妥协。只是这样一来就对不起姜幼瑶了,想到这里,周彦邦有些内疚,只得从其他地方补偿她。
在周彦邦思量着姜梨的时候,他身边的不远处,沈玉容也是目光迷惘。
姜二小姐在台上抚琴的时候,莫名让他想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说起来,薛芳菲的琴艺也是一绝,当初在襄阳桐乡的时候,薛芳菲经常抚琴,那时候他常常站在薛家门外,墙头下听着里头佳人的笑声和琴声。
后来薛芳菲来到燕京,不再抚琴了,他成了状元,忙着各路应酬,记忆里薛芳菲的琴声也渐渐模糊,却在今日,姜二小姐的琴曲下,莫名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亡妻。
虽然薛芳菲不会弹这么凄怨的曲子,虽然薛芳菲和姜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沈玉容的异样,却被坐在成王身边的永宁公主看在眼中。永宁公主唇角笑容依旧,眼里却闪过一丝怨毒。看沈玉容这模样,分明就是又想起了薛芳菲。
一想到沈玉容如今还会惦念薛芳菲,永宁公主就妒忌的发狂,连台上的姜梨也一并恨上了。都该死,谁让姜梨像谁不好,偏偏像那个贱人!
外头的个人心思,姜梨自然也不会知晓,她只是心里盘算着,不晓得肃国公姬蘅是否发现了什么,总觉得姬蘅的目光让人十分不自在,莫非还有什么深意?可除了在青城山那一次,她和姬蘅又并无交集。就算姬蘅记得她,也只是一面之缘。
应当……没什么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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