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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却山听说她围杀鸦九的事情,既后怕又惊讶于她的独当一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判断慢慢地开始失误,总想着要把她推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安。分明在此之前,他相信她可以在各种险境之中找到出路。
人想得明白,却未必做得明白。
他知道自已在船上对她做的事情很混蛋,倘若他死了,也就不会有如今这番思考了。人在赴死的时候,也想不了以后的事情,一了百了,万般皆入土,可劫后余生活了下来,才从慷慨激昂的大义中抽离出来,直面自已一团乱麻般的私心。
虽然过去的许多阻碍已经消失了,可他也欠了章月回好大的人情。南衣分明答应过跟章月回离开,那他们……
想到这里,谢却山有些无法自处。
正踟躇着,谢穗安端着药碗要进南衣的柘月阁,两个人在廊下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好像都很忙,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却山正想打个招呼,谢穗安却装作没看到他,擦着他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去了。
谢却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当坏人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态度来得简单,现在倒好,剪不断理还乱,外头欢天喜地,关起门来反而无地自容。
不知所措的不止是谢却山一人,还有南衣。
睡了个好觉,美美地吃了顿饭,元气一点点补回来了,她开始有力气思考眼前的事情。她已经不是望雪坞的少夫人了,她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总有一日要离开。她答应过章月回,她不能做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哪怕她的心牵挂着另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章月回没来找她,没要她兑现承诺。
久别重逢,谢却山也没来见她。她先是心如擂鼓地等待着,一想到他甚至都鼻头都酸酸的,脑子里无一刻不在排练着见面时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说第一句话,是不是又要告别了,等到后来那份悸动变成了气急败坏,在心里暗骂他怎么还不来。
她想得脑袋疼,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谢小六来给她送药,她咕咚咕咚喝光了,只想再睡一觉。
药有安神的药效,没过多久南衣就睡着了,她没注意到小六脸上有些古怪,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在走神。
过了一会,甘棠夫人蹑手蹑脚地招呼小六出来,特意把她叫到外头耳提面命。
“晚上家宴的时候,你可不能对你三哥摆脸色了。他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你得体谅他。”
谢穗安也是个倔的,一听到二姐说这些,就立刻嚷嚷着反驳。
“这些都是二姐你自已猜的,他承认了吗?我凭什么要原谅他!”
“你去了金陵,下次一家人再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就不能开开心心一个晚上吗?”
“不能!”谢穗安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扭头走了,“有的人再也不能跟我们一起开心了。”
甘棠夫人无奈地注视着小六的背影。这中间到底还隔着一个已经入了土的庞子叙,即便这么大的胜利,所有人都高兴,有些悲伤却顽固地藏在生还的人心中,怎么都抹不去。
小六这儿说不通,要不去劝劝谢三晚上忍一忍?就装成没看到她那臭脸好了……刚这么想着,下人就来报,家主午后就出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甘棠夫人迭声叹气,谢三那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子,会不会怕大家不自在,干脆躲着家宴也不来了?
……
谢却山此刻正策马在山中晃悠,像是在找什么,又找得不是很认真。随后将马拴在了半山亭,站在亭中眺望着蜿蜒的山道。
宋牧川从后头追上来。他本去望雪坞里找谢却山,但被告知他出了城,于是便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找过来。
说实话,他很害怕谢朝恩有什么厌世的念头,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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