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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岐军暂时不敢进攻,那沥都府就能尽量减少伤亡,拖到金陵援军的到来。
此战虽然胜得漂亮,全军士气大振,但付出的代价也惨烈,死伤亦有百人。
战场的残局仿佛一望无际,空气中仍弥散着血腥的味道。谢却山与众人一起将士兵们的遗体运回掩埋,短暂的喜悦也被这种沉重掩盖。
战场的代价就是死亡。
谢却山知道,还会死更多的人。但不破楼兰终不还是他们的信念,马革裹尸,是对战士们最大的敬意。
做完这一切再回营,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日了。
此时谢却山将近三日不曾合眼,卸下劲来,才感觉隐隐有一丝疲惫爬上身体,但军营中的事情太多了,他还要再去盘算万一岐人回过味来,猛地再发动反扑的对策,还要应对城中依然顽固的细作……
他强撑着,看起来仍是安然无恙,大步往营中走去。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有些清醒了。
和常握在手中的剑柄是不一样的触感。他侧脸看,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士兵站在他身旁,一双手捧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谢却山倏地泛起笑意。
小士兵正是南衣。她也没在后宅待着,而是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斥候营。斥候主侦查敌情,她的敏捷和敏锐正好能派上用场。在前几次与岐人的佯败战中,都是她灵活地往返,提供前军的情报。
“你跟我来。”
此刻正是稍微能松泛些的时刻,南衣也不等谢却山回答,便不由分说地拉他往山坡上走。
军营驻扎在沥都府外城郭的一处山坳里,后头就是郁郁葱葱的小山坡。初夏山中的风还是很清爽,拂面而来,纾解了人一身的稠热。
南衣拉着他坐到一片树荫下,自作主张地帮他卸下了头盔。
谢却山任由她摆布,虽然还有很多繁杂的事务在等着他,但这一刻,他也想和她平静地待一会,就一会。
南衣在他身边坐下,什么话都没说,只搓出一角衣袍,为他揩了揩额角的汗。
“累吗?”南衣问。
谢却山下意识想说不累,可在脱口而出之前,无法忽视的疲惫让他诚实地把话咽了回去。
“有点。”他哑着嗓子回答。
她歪着头笑:“昨夜大胜后我就在等你回来,他们说你在清理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睡得还挺好。”
谢却山终于笑了,揉了揉她的脸:“天塌下来你都能睡着。”
他心事很重,睡眠总是很浅。
“睡吧,我帮你守着。”
“嗯?”谢却山一愣,又见南衣神色笃定,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现在?这里?”
谢却山以为他们多日没有一点独处的空间,她也想温存片刻,没想到她费这番功夫,单纯只是要让自已在这里睡一觉。
“对啊,若是在营里,各种事务缠身,你又一刻都歇不下去,这里没任何人打扰,你睡会——”谢却山没回答,南衣急了,补充道,“你再不好好休息,别说上阵杀敌了,今天就该心猝在军营里!你是铁人吗?你别不听话,不是说了吗,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休息一会,什么都耽误不了。”
他看着她认真又急切的眼睛,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睡。”
南衣一瞪眼,眉毛一拧:“那还不把眼睛闭上。”
谢却山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会太阳已经有些刺目了,南衣从袖中扯出准备好的缎带,小心翼翼地帮他系上。
谢却山沉默地顺从了,他能感觉到她张开的手臂绕到他的脑后,动作温和又小心,不敢碰到他。分明他刚闭上眼也不可能睡着,可她把他当成瓷片似的,好像一碰就会碎了。她似乎在系着精巧的结,脸靠近了一些,气息离得很近,手指偶尔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后颈。
缎带蒙上眼后,日光被遮去了大半,她为他营造了一片安眠的黑暗,他莫名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熨贴。
然后她收回了手,似乎要退了回去。他抬手便揽过她的腰,她一个失衡扑到了他怀里。
“别动,睡觉。”她刚要挣扎着起来,他便先发制人,大言不惭地道。
南衣只好窝在他怀里,心想如果他觉得这样能睡好的话,那便这样吧,什么都依他。
偷得浮生半日闲。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流不动的风穿梭在树叶的罅隙里。
谢却山以为自已不会睡过去,可不过片刻,他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胜利的喜悦,爱人的陪伴让他短暂地卸下了警惕,在空旷的山野间安然睡去。一切都是刚刚好,他从来没有觉得,前程是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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