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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恨的从来都不是谢却山,而是只能打落牙和血吞的冤屈,在这个时刻,他终于发现了,承认了。
他找到了自已病入膏肓的症结,他也想救救那个少年。
但章月回很清楚,人要与时局斗,便如蚂蚁撼山,得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更不要说,争的还是一份最虚无的清白。
可能只是被一点泥污了衣袍,世人却会说,除非黄河水清,否则不足以自证。
谢却山得“死”了,才能引发那些振聋发聩的呐喊。
他亦知道,有一个人跟他一样,哪怕喊到声嘶力竭,也要在千万人的唾骂里擂响反对的鼓点。
他狠了心,让她去,甚至一碗药让谢却山一直昏睡下去。他一旦醒来,就不会允许南衣这样不顾一切地为他的身后名奔赴,所有人只会在他的意志下沉默、妥协。
好人总吃亏就是因为这样,都愿意牺牲自已,成全别人。
那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后来,在南衣一意孤行要去汴京之际,宋牧川终于忍不住来问他,为什么还不能告诉南衣?
因为还不够。
哪怕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蒲草,她做不到。
但这条路,她得走啊。不然,他们以后要怎么活?
独自吞下世道的不公,背负着污名,却什么都做不了,如过街老鼠一般活在哪个角落吗?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样活着是什么感觉。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就不必再多一个了。
他想要他们得救,想要这世道的黑是黑,白是白,想要南衣的余生能够苦尽甘来,如愿以偿。
然后他才能得救。
他又跟命运赌了一局,他要和她一起赴一场没有后路的冒险。
不,或许那根本不是赌局,而是一场面向命运虔诚的献祭和祈愿,他押上了所有,甚至是自已的生命,不计利益,不求回报。
倘若失败,那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好活的。
可他很对不起她,他每一次癫狂地推入所有筹码时,总会给她平白带去苦难,她不知道,她为谢却山奔赴的这一切里,亦有他的偏执。
但她太勇敢了,那么难的路,她依然闯了出来。他曾误以为她只是渺小的飞蛾,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就是火光本身。
他在无边的苦海里被照亮了,他终于在那曲折的世事里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他放下了手里那两头都是刃的兵戈,他放弃了伤害别人也不再去伤害自已。他很爱她,因为她是一个足够好的人,好到他能将一切别扭藏起的情绪,都寄托到她的身上。
他借着爱她为幌子悄悄爱着这个世界,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出口。
他不必占有她,她已经拉了他一把,而他也早已有了归来的方向。
他其实如愿以偿。
但他还是要做那望川谷里的小神仙,他就是那道斜阳的奇迹,他在这片他从未踏足的土地上,同他们玩了个恶作剧。
他们要怀念他。他才是那个狡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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