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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侍中,你失礼了。”南阳王元宝炬已经站在高澄面前。他衣履上沾的全是雪沫,面色血红,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怒火燃烧。尽管拼命压抑着自己,说话还比较客气,但他已经大步上前把晕在高澄怀里的乙弗月娥不由分说地接了过来。
“南阳王殿下,是高侍中为王妃解了难题。殿下刚才没看到吗?主上养的狼追着王妃,若不是世子解围,王妃性命堪忧。”崔季舒振振有辞。
高澄只是唇上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笑意看着元宝炬。
皇帝元修和斛斯椿也已经走到近前来。
“我还要谢高侍中不成?”元宝炬怒意难消。这是什么解围?解围需要轻薄他的王妃吗?这还是在大魏的皇宫里,他还是帝室苗裔。
“高澄!”元修看到雪地里红得刺目的血,还有身首异处的那匹狼,大喝道,“谁准你杀了孤的宠物?”这是天子的宠物,他不但不敬奉,居然敢手刃了它,“你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皇帝?”元修之怒甚至比起元宝炬来更甚。
“主上何必动怒?若不是因为主上的宠物,南阳王也不至于如此误会臣。”高澄不急不慢地回道。
看他一副不以为有错的样子元修更震怒,上前一步怒目而视,“高侍中,孤养它在此,这禁苑中就是它的天下。你又如何擅自闯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是大魏天子,你是大魏臣子,只是不知道,孤养了你又有何用?”
元宝炬的全副心思都在乙弗月娥身上。而久立的斛斯椿忽然越过他上前一步道,“主上养狼为宠物,狼尚知报主上之恩。崔参军,你也乃是主上臣子,不知为何背主忘恩,毒蛇反噬?”
斛斯椿的话既像是在说崔季舒,又像是在说高澄。他立于皇帝元修身后,目中尽是狡黠。
崔季舒满脸涨红,在天子、宗室和重臣面前,他身份何其低微。况且他虽行使黄门侍郎之责却并没有实授其职。若要皇帝仔细追究起来,确实有罪。只是这罪可大可小,若是大丞相在,没有人敢说不是。而世子如今刚刚掌理朝政,自己尚且地位不稳,更别说保他了。
崔季舒往前蹭了蹭,正想服软向天子请罪,以免延及世子,谁知道高澄却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臣是大魏社稷之臣,主上是大魏天子,臣不敢不敬服。”高澄一边说一边看着元修,丝毫不回避。“只是臣请问天子,臣听博陵崔季舒讲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是不知道天子以为如何?是南阳王妃重要,还是那只狼重要?”高澄微微一笑。
元修一下子语诘了。
斛斯椿也微微俯首。
元宝炬则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澄。
唯有崔季舒暗喜。没想到世子竟如此厉害,接了天子的所问,又轻而易举地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
高澄见元修等无语,便带着崔季舒拜辞而去。
元修方才狠狠道,“南阳王,你速速送密信给驸马都尉。”
元宝炬唯有领命称是。但是看着高澄和崔季舒远去的背影,他心里更不安起来。又看看元修,他甚至已经失掉了那种曾经有过的扶保社稷、快意天下的豪情壮志。
斛斯椿幽幽道,“他究竟为何入宫?如何得知主上与臣等在此?”
“椒房殿!”元修意识中飞快地划过这几个字。
入夜时分,若云亲眼看着椒房殿内外安置妥当便要服侍皇后高常君安寝。
魏宫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椒房殿周围一片沉寂。每当这样的漫漫长夜就是椒房殿中最难渡过的时候。
高常君头发散落,着莹白色的宝袜躺在榻上,枕衾俱冷,就像她的心一样,似乎再也暖不过来了。
她并不知道,此刻远在苑中翠云阁的左昭仪元明月和她一样独自安寝,也一样觉得发自内心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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