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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十五年初秋,傅家幺女傅锦时入京受审。
京郊官道上,锦衣卫正押送一辆囚车。
囚车内的女子面目苍白,双眼紧闭,如锋的长眉上有几道血痕,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与脖颈间,手腕脚腕皆带镣铐,身上洇着斑驳血迹。
此刻已然入秋,她却身着单薄囚衣,虚弱地靠在四面漏风的囚车里。
此人正是永州叛将傅铮的幺女,四城唯一的活人——傅锦时。
很快,队伍进了城。
京城百姓皆知今日叛国的傅家余孽要被押解回京,早早准备了东西等在街道两侧,待囚车一入城门便朝着她扔。
“傅家余孽!砸死她!”
“你怎么不去死!”
“叛国贼!”
“……”
无数的辱骂声混杂着腐烂发臭的菜叶不断地砸进囚车里面,砸在了傅锦时的身上,同血迹沾染到一起。
傅锦时此时虽意识昏沉,却也在迷蒙中感受到了百姓的恨,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夹道两侧百姓脸上的愤怒与悲痛,麻木地手指轻轻动了两下。
从永州过来这一路,路过数座城池,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历了数遭。
曾经最是爱干净的人如今遭了一身的污秽却眉都不皱一下。
起初傅锦时得知朝廷认为傅家叛国之时,是极为不敢置信的,她不明白父兄明明为护家国战死沙场为何却遭受如此污名。
后来看着一盆盆的脏水泼到傅家身上,她明白了——
大瞿惨败,颜面尽失,国威大损,朝臣与百姓不安,大瞿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叛国贼”是最好的战败借口,加之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傅家便成了这样一个“罪臣”。
傅锦时觉得可笑,分明旁人陷害之意如此明显,却无一人愿意睁眼看看。
锦衣卫一路将她押送至北镇府司的诏狱。
此地在最尽头,仅仅只是入口处便阴寒无比,继续往里,是一条昏暗的甬道,甬道的墙上点着明灭交错的油灯。
等到视线再次清晰时,映入眼前的是一处审讯之地。此处遍布刑架,刑架上是戴着锁链的镣铐,旁边的桌上放着各种刑具,而这些东西上皆带着漆黑斑驳的血迹。
傅锦时没有进入牢房,昏昏沉沉间双手直接被绑在刑架之上。
她的手腕脚腕皆是伤痕,身上的囚衣沾满了污秽,有些地方甚至与伤口黏连在一处。
“傅家兵败于永州,十万大军埋骨留云滩,为何独独没有你傅家人?天楚屠了永州四座城,你又为何能活下来?”
傅锦时意识恍惚,听到问话,嘴巴动了动下意识要否认,可多日未曾开口,又吹了一路的冷风,嗓子干涩疼痛,声音几乎发不出。
见她迟迟不说话,齐鹰抬手一挥。
他是这间审讯处最凶恶的行刑者,一双眸子狭长冷锐,锦衣卫的赤色飞鱼服在身更显几分血腥气。
随着他的示意,后头立刻有人端了一盆水浇在她身上。那是掺了盐的冷水,浇在伤口上犹如刀割,冷气更是顺着伤口往骨头缝里钻。
“快说!”齐鹰将鞭子沾了盐水抽到她身上,血痕覆盖在了从前结痂的位置上,瞬间剐蹭下皮肉。
傅锦时疼得颈间青筋乍现,却是没出一声。
她的身体忽冷忽热带来阵阵恍惚,难以说话。可齐鹰的审讯还在继续,“傅家怕被大瞿知晓贪污受贿,所以背叛大瞿,因此天楚骑兵救走了傅家人,也不杀你,是也不是?”
这样的审讯这些日子已经经历了太多。傅锦时知道沉默下去等待的是没完没了的问和打,而开口否认更会迎来毒打和辱骂,可是如今的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否认,所以即便知道徒劳,她还是撑起精神,艰难回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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