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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艽松开圈紧青杆的手,退开几步,仍面无表情。
“日前,我见过那鬼母陆茕。她与我说,所谓蛊道,炼的从来不是蛊虫。”罗艽眯起眼,沉下眸子,“是人的心。”
说到此处,罗艽陡然扯了扯嘴角,抬手一扫衣袍,毫不避讳地俯身半蹲,与相隔牢门的乙未平视。
“乙未,你懂个屁的遗志。”罗艽尾音微微翘起,淡笑着讽道,“你既深爱城主,也当晓得阿媸幼时的故事。怕你忘了,我同你再复述一番。”
“她幼时,所居村庄有一个淫贼坏弔,专捉小儿。彼时家有小儿,多是惶恐——怎样,听来是否耳熟?那专捉男童的乌衣鬼,也予了清都城庄,如此一番惶恐。”
罗艽顿住,似是点到为止,便不再说下去。
只心道,如果乙未再听不懂,那是真当没救了。
罗艽盯着乙未,转而再道:“陆离辛缘何要把活死人的蛊法改成那样?不过是让世间男子也尝一尝惊惧的滋味。乞求牠们的善意、让牠们施舍一点歉意与悔意,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牠们才会感同身受。”
“乙未,倘若你连这个都不明白,也难怪一腔心意,总要被人嗤之以鼻。”
一面说着,罗艽站起身,淡然摇了摇头,又笑:“如若罗刹未曾咽气,瞧见你与那周宁王苟同,怕是手起刀落,先将你剐了。”
地牢之中,阴风渐起,带过牢房腌臜地,惹一道难闻的恶臭。
乙未并没有答她。
那昏愦浑浊的眼珠一沉一落,整个人如同力竭,面上便是苍死的悔。再开口,仍喃喃着那句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如此不断重复,乙未的声音逐渐也熄了。
便如那牢房阴冷石壁之上,枯尽的烛,扑簌簌淌着浓泪,道一份消逝的生机。
罗艽只瞧见,乙未从前那淡然优雅持着剑的双手,如今溃烂不堪。
如同此刻的乙未。
可罗艽心中并不起任何波澜。
或许从乙未欣然接受罗刹那些淬毒的奇蛊时,一切都冥冥注定了。
那么如何狼狈,都是咎由自取。
此刻罗艽只闻,牢中锒铛乍起躁响,乙未佝偻着身子站起,面上竟绽起一个笑,好似回光返照。
乙未拖着那沉重的锁与垂死的身躯,一点一点靠近牢门,颤巍巍抬手,目光盯紧那青杆边,罗艽垂在身侧的腕。
她似乎要来捉罗艽的手。
罗艽于是冷着眸光退开身。
乙未捉了空,眸底居然显出几分怅然若失。
可到底,她还是捉住牢门青杆,哆嗦着双唇,“小艽姑娘……城主……城主死时……想与你说……”
“她想与你说……”
已是濒死,乙未的声音实在轻如尘埃。
但罗艽分明瞧清楚了她的口型。
乙未挣扎着道:她想与你说——
“抱”
“歉”
第九十七章鲤跃金鳞◇
◎我们的盛世。◎
将那些话尽数诉出,乙未终咽了气。
她那箍在青杆上的枯瘦如柴的指,一点点滑落下去。
坠倒在地时,并未发出多少声响。
便仿似,她最后一缕魂灵,亦散落在这阴冷的地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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