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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谢东,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新买回来的艺术品。
铁门又关上来,照例没有上锁。后来他才知道,其实,这里一共有四个相同的房间,除了一个卫生间,其余三间一模一样,虽然都有一个大铁门,但一律没有锁。只有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才有锁,而且是那种特制的巨型大锁。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刘勇两个人,四目相对,谢东忽然发现,这家伙的目光中少了些许凶悍,不知道啥时候多几分无助和可怜。那几个耳光打得也挺重,脸都被打肿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低着头,情绪沮丧到了极点。
“四姐是什么人,她要我这张脸想干啥呢?”他问了一句,见刘勇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四下瞧了瞧,不禁又想到了魏霞,心里便越发烦躁起来。
她该不会也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吧?以她的个性,能适应得了吗?还有,按四姐的说法,把魏霞抓来,是为了让我乖乖的就范,既然如此,那我一切听从安排不就完了嘛,能不能让她先把魏霞放了呢……恐怕够呛,要是现在把魏霞放掉了,警方马上就找过来,估计这帮人是不会同意的。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袭来,令他的心猛然一沉,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不论这张黑老大的脸有什么用处,四姐一伙人所做的事都是犯罪,而且是足以坐一辈子监狱,甚至掉脑袋的犯罪,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留下活口呢?
我们可能都会被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干掉!不论怎么听话配合,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像一条野狗似的被杀死,然后埋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许多年后被发现时,只剩下了一副白骨。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逃出去。不仅要自己逃出去,还得把魏霞也救走,否则……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心急火燎的转了一圈,又反复研究了最外面的大铁门,最后不禁有些灰心了。这里连个耗子洞都没有,想逃出去,实在太难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起刚才忽略了一个细节。我们得吃饭呀,这里不能做饭,总要有人送进来,难道不能趁这个机会,劫持送饭的人然后抢了钥匙逃出去吗?对,这个办法可行,只不过需要刘勇帮忙,只要咱俩肯豁出命去,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赶紧返回小屋,却见刘勇还是低着头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料刘勇却先开口了:“别瞎折腾了,跑不出去的。”
一句话,把他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又浇灭了,愣了片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道:“总要试一试吧,难道就这么等死?”
刘勇没抬头,只是冷笑着道:“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
他茫然的摇摇了头道:“不知道?”
刘勇站了起来,往四下看了看,苦笑着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曾经听人说过,东哥有好多秘密的据点,一旦情况有变,躲在里面,警察十年八年也找不到,估计这就是其中的一处吧。他做的是掉脑袋的买卖,所以这种地方防范一定非常严,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有点灰心,不过还是试探着道:“再严密也有漏洞吧,比如说,我们可以趁送饭的人进来……”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刘勇不屑一顾打断了。
“没人进来给你送饭,大铁门下面有个小窟窿,饭就从哪儿送进来,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有人送饭进来,我们又能怎么样?我娘,我老婆,我孩子都在四姐手里攥着呢,总不能拿我的一条命,赌他们三条命吧。”
他彻底傻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也没缓过神儿来。
刘勇则长叹一声,拍了下床沿,示意他坐下,然后抽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扔给他一只,面无表情的道:“除了出不去,别的啥都有,估计你想要个娘们,他们都能想办法给弄来一个。”
两个人都沉默了,抽了几口烟,他还是忍不住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咱俩是栓在一起了,你总得跟我说说呀,这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咱俩好想办法啊。”
刘勇冷笑了一声,斜了他一眼道:“你能想出个屁办法。”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无可奈何的接着道:“这事,其实就怪我这张臭嘴!”
原来,在谢东被无罪释放之后不久,刘勇的案子也审结了,由于被害人得到了可观经济赔偿,双方便达成了谅解,最后法院只判了个缓刑,这样刘勇很快也被释放了。不过当时,他还不知道谢东的真实身份,始终以为就是那位白毛东,释放前,他还特意向郑钧打听过谢东的情况,当然没什么结果,于是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云山。
等回了家才发现,为了给他打这场官司,不仅花掉了家中全部积蓄,母亲甚至把房子都卖掉了,现在一家人只能在城郊的一个出租屋里落脚了。
他很郁闷,只能暂时将就着,等以后再想办法。有一天跟朋友喝酒,席间难免聊起了自己这场官司,多喝了几杯的他便将在看守所里遇到白毛东的事说了出去,而且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说了出去。
在云山当地,白毛东哥绝对是一位风云人物,由于三十来岁就一脑袋花白头发,于是得这个绰号,这哥们早年靠着经营黑出租车起家,九十年代初期,他纠集了一伙社会闲散人员成立了个客运公司,凭着心狠手辣很快垄断了云山市的长短途客运市场,几年时间便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
不过,财富的积累并没有让白毛东走上正道儿,相反,在他眼里,做正经生意赚钱,既辛苦又麻烦,哪有黑钱来的痛快?所以表面上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其实暗地仍旧从事非法勾当,只不过退居幕后罢了。云山地处海滨,经济发达,消费水平也高,各种夜店和高档娱乐场所比比皆是,毒品犯罪异常猖獗,白毛东就是整个云山市乃至全省毒品犯罪的操纵者,几年的光景,凭着这个罪恶的勾当迅速积攒了惊人的财富。
当然,他做得非常的谨慎,有严密的组织结构和销售渠道,本人从不涉及与此相关的任何活动,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公安机关早就有所察觉,并且一直在暗中侦查,只是近些年他头上的光环越来越多,并且逐渐混迹于上流社会,所以终处于秘密阶段。半年前,云山市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案件,犯罪嫌疑人持军用武器在公共场所疯狂射击,打死打伤数人,一时轰动全国,事后经侦查发现,此案的幕后主使正是这位白毛东,因为与另外一位黑道人物在毒品贩卖中产生矛盾,于是便指使枪手行凶杀人,公安机关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后,打算以此案件为突破口,可是,就在准备收网抓捕的前夕,这个犯罪组织的头号人物却突然神秘消失了。
这事在云山轰动一时,老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各种传言和小道消息版本众多,刘勇酒醉之余说的那些话,在常人听来无非是其中的一个罢了,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这番话最终传到了白毛东老婆那里,于是麻烦就找上门儿来了。
白毛东的老婆,当然不是寻常之辈,社会上都尊称为四姐。白毛东人间蒸发之后,他的犯罪团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骨干纷纷落网,为数不多几个没被抓的,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但由于没有掌握四姐参与犯罪的证据,所以她安然无恙,仍旧掌管着名下的一部分合法企业。
找上门来的,正是这位四姐!
一天深夜,喝得烂醉如泥的刘勇刚一出饭店,就被几个人强行塞进汽车,然后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不容分说就是一顿毒打,饶是他身强体壮,也被打得哭爹喊娘、连连求饶。打过之后,四姐才露面,开门见山就问那天在酒桌上的事,他当然不敢怠慢,将在看守所里发生的一切如实说了一遍。四姐听罢,马上拿来一张白毛东的近照,尽管被打得头晕眼花,但拿过照片一看,刘勇还是一口咬定在看守所和他关在一起的就是这位白毛东哥。
他当时并不知道,麻烦真的来了。
第二天,他的全家便被四姐给控制了起来,然后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马上回省城,半个月之内把这位东哥找到,如果胆敢耍花样的话,就别再指望见家人了。
“要不是因为老娘和儿子,我吃饱了撑得啊,找你干嘛?”刘勇叹了口气道:“我合计找郑头儿打听你的下落,没想到这位爷也失踪了,家里人就说出去开会,其他一概不知。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我是最倒霉的了,没想到,你比我也强不哪去,好端端的跑去澡堂子当技师,结果自己送上门儿了。”
一番话听得谢东目瞪口呆,这哪里是生活中发生的事儿,分明就是电影中的情节,简直太离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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