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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皱眉喝问道:“怎么?孔尚熙不肯出钱?”
“不不,五老爷的银票,小的半个时辰前就拿到了,”亲信抹着脑门上的汗,快语禀报道,“小的一刻没耽误,就往皇子下榻的孔府去,但路过孔庙时,竟见到门口围满了人,京里的锦衣卫,鲁藩的侍卫,都在,在看一个穿着长袍的疯子对天嚎丧。小的赶紧寻人打问,原来那疯子,竟是鲁藩带来的礼乐官儿。”
孔尚义瞪着眼睛,一瞬间目光有些失焦。
但他很快强令自己回过神,追问道:“皇长子在吗?鲁藩那个镇国将军在吗?礼部有人在吗?”
“回老爷,小的跑回来报信时,只见到那个礼乐官和一群武夫。”
“你赶紧再分派几个人,速速通报孔胤植家和其他几房,我现下直接去孔庙。”
“是,老爷!”
孔尚义带着满脑袋全新的怒火与惶然,赶到孔庙跟前时,鲁府的乐舞生朱阅文,已用他如鹤鸣九皋的好嗓子,将孔府礼乐违制的批驳言论,说了好几轮。
与孔尚义家丁污蔑的不同,朱阅文的控诉,与出殡嚎丧完全是两码事。
朱阅文身架子不如周遭一众武人魁梧,但他将金蝉头冠一戴,将祭孔的曳地长袍一披,傲然立于阳光下,昂首向天,振振有词,当真比上朝的重臣,还更有端然正气。
陆续赶来看热闹的曲阜士庶,很快都听明白了。
原来衍圣公府,年年去找兖州知府,向朝廷要银子,说是孔庙中演奏雅乐的礼器乐器坏得厉害,乐舞生们的冠服也破得不成样子,朝廷应像宣宗时出银子给孔府买书一样,拨款给孔庙添置全新的乐器和礼服。
而今日,这个自称是郑王世子的大弟子、鲁王府乐舞生的礼官,指着自己身上那套也是祭孔时所用的行头,又以自己二十年来对郑王、鲁王两府的礼乐经验为例,愤怒地斥责,孔府上奏讨要银两的频率,若对应孔庙大成殿、崇圣祠等处的礼器,以及乐舞生们的冠戴,可以推断,孔庙每年起码举行了四五十次礼乐仪式,才会出现乐器、衣冠如此频繁损坏的现象。
孔尚义站在人群外,听得赤急白脸,又忌惮的那个是鲁王府的乐官,一时不敢上去喝止他。
正焦头烂额间,只见人群那头,又冒出来一位身量颀长的文士,拽着两个衣衫破烂的农人男子,疾步迈到场子中央,立于朱阅文身侧。
“朱兄不愧是郑王门下、忠良之士,所思缜密犀利,所言振聋发聩!诸位定也明白了,那衍圣公府,要么,是违制,将祭礼祀礼才能用的器具和人,用作平日宴饮享乐,要么,是欺君,编造乐器礼服毁损的事由,捞国库的银子!”
一阵议论纷纷的声浪滚过。
朱阅文转向那配合自己的文士,明知故问道:“请教足下渊源?”
“朱兄客气,在下姓张,名希圣,从温州府来,世宗皇帝时的首辅老大人,张公璁,乃晚辈的先祖。”
他这话一出,在场寻常的曲阜百姓还没什么反应,孔尚义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张璁的后人?
张璁,是他们衍圣公府的老对头了!
果然,这个张希圣,开始接替朱阅文,说起先祖当年上奏皇帝、禁止全国竖立孔子造像的光辉事迹来。
孔尚义四顾张望,盼着看到孔胤植和礼部的人赶紧到场,结束这从天而降的闹剧。
孔胤植和汪主事,的确来了。
他们身边,还有两个人,鲁藩镇国将军朱阅文,和皇长子的女师傅郑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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