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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亦扬微微低头,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眼睛稍露光芒,他指尖轻轻弹了周依婧拨开头发露出的光洁额头,散漫地道别:“回家吧。”
说完,周依婧不动。
“怎么?大半夜淋雨,是你的癖好?”
周依婧抿着唇,沉默了。
她哪里有家?
她的家在哪里?
她妈妈死了,自杀,血从紧闭的洗手间流出来,比她画上的红颜料还要艳丽,还要绝望。
她爸爸走了,出差,满脑子只有工作,毫不在意她这个女儿。
他们一家三口,在她妈妈祭日,却连团聚都不能。
林亦扬说得没错,她才是流浪的狗。
那强撑着的骄傲和坚强,像一张纸,被林亦扬这样锐利的目光给灼破了。
周依婧鼻尖泛酸,像被塞了一颗柠檬,和刚刚一个人在雨里哭不一样。
人前的伪装在此刻失败,一层层剥落,像老旧的墙灰扑簌簌掉下,露出内里的斑驳和千疮百孔。
周依婧羞愧又尴尬,那层骄傲下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此刻被人赤裸裸注视着,她不自在。让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袒露出自己的伤口,无异于亲自给伤口撒上盐。
可她又觉得痛快。
疼痛带来自虐的快感。
她没有回答林亦扬的问题,转而问:“你家在哪儿?”
林亦扬有些意外,从周依婧的话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思。
他轻俯下身,定定看着周依婧,问:“雨天,黑夜,你问一个男人,你家在哪儿?”林亦扬那双锋利的眼睛里终于露出点散漫的笑意,“你知道这是什么暗示吗?”
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拉近,周依婧甚至能闻到林亦扬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她心里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
这一路跑来,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哪里是归途,而恰好,那个原本她以为是深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狼狈挨打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叫“同病相怜”的情绪。
他们或许没有相同的“病”,但在今夜这个大雨滂沱的世界,他们同样狼狈,两人同时窥伺到了对方的秘密。这样的“同时”,让她脱口而出问了他的家在哪儿,让她觉得,如果被“怜”,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她也可以“怜”林亦扬。
问出那个问题,确实没有太经过大脑,导致产生了那么片刻类似楼梯踩空的心悸,但仔细想想,在今夜的暴雨里,短暂将他当做一个归宿,也不是不行。
林亦扬见周依婧不说话,以为对方被自己吓着了,收了逗她的心,猜到她估计也不想回家,垂眸又问了句:“身份证带了吗?”
周依婧咬着唇还在走神,猝不及防听到林亦扬的声音,还有些意外,本能地摇头,她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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