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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一处边陲小镇。
这里算不上穷乡僻壤。地方不大,却挺热闹。卖蔬果的在路边吆喝,不少小吃也在正午出了摊。刚入春,天气回暖了些,已经有不少漂亮的鲜花被小姑娘采摘,拼凑在一起,五光十色,卖给行人们补贴家用。看来,这村子还算富裕,有心情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远方的小戏楼传来隐约的歌声。他走着走着,歌声逐渐淡化,被另一种特别的吆喝声代替。街边有一个人弹剑卖唱。说是唱,只是偶尔有一两嗓子,没跑调,剩下的部分都是靠说来描绘出一个精彩纷呈的冒险故事。很多人都围上去,小孩居多。孩子们大多喜欢这种天花乱坠不着边际的东西,大人们也爱听个热闹。
奇怪的是,他旁边没有碗。就算是乞丐,也会摆个碗或者篮子在面前收钱。他没有,有人将铜板丢到地上,他只是笑笑,不捡,继续说自己的故事。
于是他离这个男人近了几步,抱着臂,一起听个热闹。不过没两句就知道他在瞎掰,那人说这把剑是哪个城主——还是诸侯的时候赐下的,他有了什么功,在那之后又经历了何种艰险。说到动情处,虽然谈不上声泪俱下,也是痛心疾首,惋惜不已。在一个听起来着实悲惨但这口锅不知何时甩给朝廷之后的蹩脚故事,那人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时至今日,时运不济,在下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还望江湖群侠多伸援手,救济一下我这被抛弃的可怜人吧!我虽说自己身怀绝学,但在此地怕伤及无辜,施展不开。现在,我决意将这把伴我多年的轻剑贱卖出去。还望各位大侠,赏口饭吃!”
“他真可怜,我们帮帮他吧!”孩子们都拉着大人的衣角说。
听不下去,走了。
故事嘛,是好故事,不过有点老套,他记得之前坊间话本有好几个都一个套路。再者感情也太丰富了些,当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没那么浮夸。最后……若不是那把剑,他在路上看到过的一个大户人家的侍卫的腰上见过,他姑且还觉得有些说服力。
不会错的,剑柄和剑锷的划痕一模一样。八成,是这小子偷偷顺来的。
莫名其妙开始拍卖了,他默默退出人群。准备去找本镇的驿站。距离京城还有一大段路要走,没个三五天是下不来的。先前经过闹市买了个饼,马就让人给牵走了。他本知道是谁,但没打算追,这老黄马鬼精鬼精,吃得倒多,一点多余的力气都不肯使。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差你来背它,跟头驴似的倔。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赶紧甩掉。
鉴于这镇子确实不大,能赶路的马,他确实没找到卖的。这天有些耽误时间,主要归咎于一个巷口抢老太太钱袋的兔崽子。他捉住他,忍着没抽,提溜到老太太面前,没想到她老当益壮,拿着拐棍揍得比谁都起劲,吓他一跳。到了驿站已经是晚上了。离得不远的大城市还让车马在夜间通行,这儿不行,他只能住上那么一晚。
运气不好,客满了,果然好心没好报。但他一向是很能凑合的,决定趴在桌上闷头睡一晚。他本是睡着了火烧家门也起不来的类型,奈何环境根本不给他创造睡着的条件。本来安安静静挺好,在大堂的西南角,离自己最远的那处,有个小王八羔子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样,正“大放厥词”。他本来不想管,毕竟还有好几个醉鬼簇拥在那儿。驿站就不该供酒!这次去京城一定要上报朝廷。
他埋着头,继续趴着。听着听着,那边传来的故事不太对劲了——有点儿耳熟。他支棱起一只耳朵,听着那有些熟悉的情节。再仔细听,声音也和早上弹剑卖唱那小子差不离。这货……听着二十过半,声音比自己年轻些。但不论什么人,吵他睡觉那就是原罪。
他拎着刀就过去了。
暴力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能解决问题的制造者。虽然大多数时候,在暴力行为落实前的威慑,已经足够制止很多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那说书人确实愣了一下,话题戛然而止。其他喝多的江湖人原本不服,但看他双手都提着刀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是来真的,也都不再言语。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就这样轻易走开。毕竟,十来号人,能怕你一个耍双刀的?
“你……”
他刚准备训两句话,看到他吹嘘的那把剑放在桌上。于是他一把抓起来,掂量了一下。感觉比上午那把要贵重,但也好不到那儿去,鬼知道又是这小子从哪儿顺来的。他转过头,重新将此人打量一番。这说书人陶色的桃花眼溜溜地转,精神得很,三七分的刘海糊在额头,后头拿松石绿的发带扎起了高马尾。这身衣服……倒是没什么讲究,江湖人都有的行头,土褐色,扎着灰色的腰带,不显脏。这人长得是白白净净的,怎么一肚子坏水?
对方也毫无顾虑地上下扫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
“呃,这位少侠,看你也是个江湖中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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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我白天是不是见过你?”
“这么老土的搭讪套路是不是……噫!”
话说一半,白晃晃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头。说书人吞了口唾沫,将手慢吞吞地挪向了桌上的剑。他将黑漆漆的刀挪过去,戳在桌上,刀尖没入木板,说书人忙把手缩了回去。这会,围观的人也都各自退了一步,留出更大的空地。那些喝多了酒就见义勇为的桥段在话本之外的现实,可就没那么多了。虽说酒壮怂人胆,可谁也不想主动往麻烦上凑啊。
刚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这下可丢了大面子。说书人强壮着胆,站了起来。年轻人倒是没动,只是刀尖和目光一起,随着他起身而挪了上去,头也没晃一下。说书人清了清嗓子,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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