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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酷肖其母,眼缝窄长,但眯起眼来仍透出犀锐的光。他那口中唤得十分亲热,连“大王”也不称,只道:“阿奴敬三兄和王嫂一杯。”
满饮此杯,沮渠菩提又对身后的宫女招招手,拿来一件礼物,嘻嘻笑道:“据阿奴所知,王嫂平日里喜欢读史,所以,这《三国志》应该适合您。”
拓拔月心中一凛:他如何得知她好读史,他还知道什么?
沮渠菩提的声量虽然不大,却正好掐在一支乐舞结束之时,拓跋明月知他不怀好意,却不动声色地接下礼物。
便在此刻,拓跋明月瞥见沮渠政德的寡妻李敬芳掩唇而笑,连连摇头。这沮渠政德曾被封为世子,可惜早就死了,李敬芳已守寡多年。
拓跋明月只作未见,也从霍晴岚手中抽出一物,和颜悦色道:“王嫂也为阿奴准备了一件礼物。”
“这是……”
“据说,这是晋朝赵王司马伦,命工匠打造的一款铭熊柄青瓷灯。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用就……哎,总之这宝贝为我大魏所得,还不曾用过。阿奴不嫌弃的话……”
“岂会……”沮渠菩提把骂人的话咽回肚里去,笑眯眯道,“多谢王嫂,阿奴会珍而重之的。”
沮渠菩提归座不久,酒泉王沮渠无讳又过来敬酒了。
六弟约莫十七八岁,正是青春年少的好年纪,笑起来面上还绽出两个酒涡,但他个子却蹿得很高。
一般来说,隔案敬酒便行,沮渠无讳却蹦到拓跋明月跟前,把盏笑道:“无讳没什么长处,唯擅画艺,回头我给王嫂画一张美人像来。”由于沮渠牧犍称河西王,为示尊卑之别,宗室的王爷们,也不能再以“孤”自称了。
“多谢了。”拓跋明月饮酒落座,冷不丁沮渠无讳近了一步,道:“哎,王嫂,你这簪子好别致,让我看看,我好把它画得……啊,对不起,对不起……”
惊变陡生。
原来,沮渠无讳袍服上的衣扣,正好勾在了拓跋明月的发髻上。
头上一凉,底下暗起嘘声,她心底蓦地一凉,知她假发被他拉扯起来了。
因为生活拮据血气不足,拓拔月发量不好,恐撑不起高高的发髻,便用了假发来衬底。
现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假发忽然现了出来,真是好生尴尬。
这一厢,沮渠无讳连声道歉,拓跋明月却波澜不惊,注酒持杯,起身向在座诸人微笑道:“彼时,本宫曾在国朝出家数年,为母祈福,故而头发并未养足,还望大王见谅。”
见沮渠牧犍含笑颔首,她又道:“河西亦为崇佛之国,改日,大王可愿带妾前往天梯山,举办一场佛事?”
沮渠牧犍微微一诧,旋即爽然应了。
尚书阙骃先前刚往嘴里送了一大块烤羊肉,还未及咀嚼。
见得王后头发散乱但神色笃然,他惊得嚼不下去,心中不禁默念“好厉害的大魏公主”,喉间却不合时宜地冒起泡来,泛出一个响亮的嗝……
乐舞早已退下,阙骃这一声,自然引来嬉笑一片,但这也恰好缓解了殿内的尴尬气氛。
今晚,沮渠牧犍可谓是意外重重,但他也惊叹于拓跋月的处变不惊,当下只哈哈大笑道:“孤的王后,恪尽孝心一片赤诚,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嘛。漫说,王后国色天香,何用云鬓?”
此语一出,文武大臣哪有不应之理?何况,河西王所言非虚。
一片轰然响应中,主持文教的刘昞虽未出声,却也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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