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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沉吟良久,宣旨:“何庆彦首失城门,斩立决,传首全军,以儆效尤。刘延庆、辛康宗等辈,失西面城墙,留营自效,戴罪立功。呼延灼、姚友仲、吴革、呼延庚等将校,处乱不惊,应对得当,各加本官一级。”
赵桓自私,懦弱,怕死,懒惰。但是他并不蠢。
他当然知道,在没有经过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张叔夜、呼延灼等人直接把龙捷军部署到西大街,紧靠皇城的外墙,是大逆不道,如果以后军将有样学样,自己还有安全可言吗?那不和晚唐五代一样。从这一面来说,张叔夜等人要严惩。
但现在却只能依靠龙捷军守住西面,所以张叔夜、呼延灼都是动不得的。要动,也是金兵退走以后秋后算总账。现在的急务,是谁来承担西面城墙丢失的责任。
提举西面守御使是刘延庆,最先丢的开远门守将是辛康宗。还有从金辉门逃跑的范琼,早已不顺赵桓的意,砍了他们自然是最方便的处理方式。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四面守御使中,南面的王禀与张叔夜俨然一体,东面解潜不管事,髙师旦战死,吴革资历还太浅;北面折彦质据说对枢密院的命令执行得中规中矩。负责内城留守的龙捷军看来也对张叔夜言听计从。
现在张叔夜势大,若是砍了刘延庆,加上辛家兄弟星散,那谁来制约张叔夜呢?
总有人来承担西面城墙丢失的责任,除了何庆彦,还能有谁呢?而且,这次西面失陷的根本原因,就是赵桓误信了郭京的神兵,导致开远门城上城下都没有设防。如果不把责任归结到何庆彦作战不力上,难道要赵桓承认自己是个猪吗?
从西面退下来的守军,除却溃散而到大街上劫掠的以外,部分守规矩的,都跟着何庆彦、辛康宗等人到天清寺休整,众人在穿过龙捷军的防线的时候,知道城内朝廷还有准备,心思稍定,在天清寺里,都门禁军和环庆军各自坐成一团,互不搭理。军汉们听见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天色也慢慢方亮,想来这一夜平安的过去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内侍来宣旨,内侍先在大殿里褒奖了一番官兵,随后又把何庆彦请到后间听旨。徐宁与留在大殿中的几个侍卫认识,便上去答话。侍卫回答:“辛统领,徐教师都有赏赐,何庆彦别有处置。”
众军汉议论道:“何防使这么拼命,终归有个奖赏。”
也有为辛康宗抱不平:“俺们环庆军也打得辛苦,辛统领就不该领同样的赏赐吗?”
“都门禁军,天子亲信,果然什么都占便宜。”
过不多久,何庆彦被五花大绑,被两名宫中侍卫架着,直向大殿门口走去。另一名侍卫怀抱大刀,活脱脱刽子手的架势。看见的人都是一愣。徐宁凑上前去:“何防使,怎么回事?”
何庆彦道:“官家要杀吾,儿郎们,吾冤乎,为吾呼之。”
徐宁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何庆彦要被砍头这事摆明了。徐宁当场跪下:“冤枉啊,何防使杀不得。”徐宁一喊,都门禁军都跪下喊冤,有些环庆军的军汉,颇有些兔死狐悲,也跟着跪下。从殿内到殿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片。辛康宗见状,也跪下大喊:“末将死保,何防使只有杀敌之功,绝无致死之罪。”
辛企宗不明就里,但绝不愿意自家兄弟掺合进去,走过来一把拉住弟弟的肩膀:“朝廷的事,岂是你管得的,来呀,把五爷拖回去。”
在都门禁军一片喊冤的声音中,何庆彦被按到寺门口的石狮子上,明正典刑。看到一股血从腔子里喷出来,徐宁心中一片冰凉。
呼延庚是在西大街西侧的临时营地里,见到了何庆彦的首级。呼延庚与何庆彦打交道不多。不过知道他是都门禁军的老将,以积功授果州团练使,在去年金兵第一次南下的时候,又立大功,升做保州防御使,这两个月来的汴梁防御更是西面柱石。
现在他被砍了脑袋,传首四城。呼延庚隐约记得吴革因为第一次汴梁保卫战的时候,和何庆彦并肩作战,是生死之交,不知道待会首级传到东面大营的时候,吴革会作何想。
吴革拔出佩刀,连着几刀将一张案几砍作两段。来传旨和展示何庆彦首级的内侍已经走了。在圣旨里,吴革的本官又升了一级,已经正式踏入横行诸司的高级武官行列。但吴革心中怒气涌动,抡着刀将案几大卸八块,也不知道把这案几当作了谁。
北面的折彦质,姚友仲也见到了何庆彦的首级。待传旨的内侍走了之后,两人相对无语。折彦质的叔叔折可求敌前转进,现在手握两万折家老军,安安稳稳的呆在老家府州。姚友仲的叔叔姚古畏敌不战,现在编管岭南,好歹有吃有喝。今天见到何庆彦的首级,不知两人做何感想。
天亮了,外面传来了泥弹砸在城墙上的声音。金兵已经把西城墙上的配重式投石机转了个方向,开始试射。幸好这投石机使用也有技巧,而且需要根据射表来配重,金兵发出的泥弹只在城内没有目标的乱砸。
金兵的进攻打断了所有人的心思,众人或愤怒、或疑惑、或欣喜,各种情绪被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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