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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依依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茉莉摇摇晃晃站起来,慢慢往窗前走去。当看到窗外那一片上海的旧日景像时,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外面是火热的太阳,高大的梧桐树叶。舞蹈室内她在汗流浃背。
“茉莉,你该走了。”不知什么时候,依依站在她的身后。
走,走哪里去?茉莉想问,是回双井巷、高纳公寓、好像都不是,她心里似乎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回你真正想去的地方。”依依像看穿了她的心,指着楼下道:“你看,云澈哥哥来接你了。”
她低头一看。
“喂——”云澈正站在楼下对她轻佻地吹声口哨,笑着挥手唤她,“茉莉,茉莉——“
“云澈、云澈!”她开心大叫,内心的喜悦呼之欲出。
她顾不得一切,忘了舞蹈室,也忘了余依依。笑着跑下楼,跳入他的怀里。
“云澈,云澈——”
“茉莉,茉莉——”
“茉莉,你醒了啊。”
茉莉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上官云澈焦躁的脸。她望了望他,再看看他身后的郑管事和骆小平,再看看头顶的法兰绒的床顶,吊着金色大穗子的床幔。
这里……不是上海,是伦敦。
看见茉莉醒来,不止上官云澈深锁的眉头舒展些,就是骆小平和郑管事也像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
刚才茉莉高烧晕倒,公使像急得发了疯,一会要骆小平赶快去请医生,一会又要他打电话把贝法夫人请过来。郑管事更是被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去吃请女佣,一会拿毛巾,一会是热水,一会还要去街上买衣、买鞋……
骆小云和郑管事不敢多说,一一照办。
受害、受伤和受惊让茉莉身体里的元气像全被掏空了一样。
云澈讲她抱到温暖的房间里,打来热水小心地清洗她脸上的泪迹。郑管事找来蜂蜜水和嗅盐。医生看过后开了退热的黑色药水,茉莉喝下后不久便开始发汗。汗水像小溪一样从她额头上滑下,热过之后她又感到冷,湿答答、黏糊糊的冷。有人轻轻翻转她的身体,清洁周身皮肤。茉莉听见她不停地低叹:“可怜的茉莉,你怎么伤成这样?”
喔,陪着她,帮助她的是贝法夫人。
“贝法……夫人呢?”她小声的问,喉咙里干燥得要冒烟了一样。
“在厨房熬粥,马上就上来。”
上官云澈的解释让她安心,她伸手摸到自己的脚踝。已经重新包扎好了,上了药膏吧,冰冰凉凉。
关于她的伤,上官云澈不打算再逼问下去。她打定主意不说,他逼出的也只是谎言。他从未见过她那样伤心的哭过,比听说易谨行受伤还要难过悲伤。一贯素淡如菊的她,难过也不过轻轻叹息,伤心到了极处也才无声坠下几滴眼泪。今日,她像疯了似的大哭大闹,娓娓哀求。
两人正相对无语之时,贝法夫人端着餐盘敲门进来,她的声音大得可怕,震得人耳膜都痛,但此时此刻,茉莉感激那惶惶郑声赶走窘迫。
“喔,可怜的茉莉,受伤怎么不告诉我?既然受伤就要好好休息不是?瞧你,这闹得——呵呵,大家还为你担心来着呢。”
贝法夫人挪动肥硕的身体把餐碟放床头柜上,一碗银耳梨片露、小米粥、和豆奶。
“瞧,这小脸蛋瘦得……你有好好吃饭吗?快吃一点东西补充体力。”
“谢谢。”茉莉挣扎着爬起来。
窗外夜色如墨,月如弯钩,幕布上闪烁着稀稀点点小星。
茉莉惊讶地问:“什么时候了?”
“快十点了。”
“啊!”她惊得要马上起床,却被他一手按了回去。
“我必须马上回去!”她从上午出来,原本午后就要回去。结果赖到这个时候。碧雪和翩翩该急坏了。
“你要走也必须把东西吃完。”
“可是——”
他把粥碗硬塞到她手上,不痛快地说:“喏,吃完它。我就送你回去。”
“吃吧,吃吧。”贝法夫人笑呵呵地道:“你放心吧。公使嘱咐我早就打电话到你家去了的。无事,无事啦。你这伤确实也得好好养着,回去要多休息,少活动啦!”
茉莉低着头看碗里的雪耳,“嗯嗯”回答着,脸红心跳,感到身边的他一直射来辛辣的目光。
她吃得很慢,粥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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