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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眼珠转了转,看着案上那堆账册道:“你在查账啊,这么多账册,我帮你看两本吧?”
钟羡不说话,也不看她。
长安试探地搭一只爪子到账册上。
钟羡依旧没反应。
她便当真抽了一本到窗下去看了。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
长安倒是真的想帮忙的,可惜她又不是十项全能,上辈子也不是学的会计,看了几页数字便头昏脑涨食困上涌,打了三个哈欠之后,她不再坚持,头一歪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钟羡虽一直不曾抬眼看她,但因两人离得不远,眼角余光总也能扫到她。见她趴在桌上不动,钟羡也不敢妄自断定她就是睡着了,若她又是在做戏,自己这一眼过去,她八成又会得意起来。
如是想着,他便耐着性子强忍着不去关注她的状况。过了好半晌,见她依旧不动,他才抬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青衣素颜的少女趴在窗下的小几上睡得正香。
午后灿烂的天光在她脸上浅浅地镀了一层淡白的光晕,她的眉眼因而显得柔和而舒展,额角的细发被窗口拂进来的微风吹乱,绒绒的一片。因是半边脸颊直接压在了账册上,所以那红嫩的小嘴因受挤压而撅起般微微张开了,隐约能看到唇内雪白玉泽的牙齿。
睡得很没形象,但……无端的让人觉着岁月静好流年可追。
看着她的睡颜,钟羡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以为他不理她是在生她的气,她又怎会知道,他不理她,不过是怕她如方才对耿全说的那样对他也来一句“你一个习武之人,怎会连真死假死都分不清楚?”
他不应该分不清楚的,但他当时真的没分清楚,因为他的确是……关心则乱。
也就是这份关心则乱,让他明白,他对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动了心的。他只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对那个心狠手辣机灵古怪的皇宫内侍长安动了心,还是对眼前这个姿容秀丽俏皮狡黠的丫鬟‘新雨’动了心?
这一颗动了的心,最后又将于何时何地,能够重获安宁?
他不知道,他目前也无暇去想,他尚有重任在身,若是兖州之事能顺利解决,到时他再细想也不迟。
只是,她将刘光裕得罪得如此之深,刘光裕又是那样一个没有底线德行不修之徒,在如此混乱复杂的局势下,他该怎样才能保她安全无虞呢?
思虑一回,不得结果,他又抬起眼来看她,忽见她嘴角一点晶莹,那是……
钟羡怔了一怔,忙从袖中拿出帕子折成方块,起身来到长安身旁,小心地将那块帕子塞到她的嘴角下。刚刚塞好,那点晶莹便似冲破了隘口的溪流一般,沿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在帕子上洇出小小一块水渍。
钟羡将这一幕尽揽眼底,一时间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却又柔软得一塌糊涂。目光上移,他看到她额角的细发乱了,下意识地伸手想为她捋顺,忽又惊觉这样的动作于礼不合。
他的手指在她额角上方停了停,没有收回,反而继续向上,轻轻摸了下她那奇形怪状的灵蛇髻。
发丝细软柔顺,与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钟羡少有的起了些贪玩般的兴致,正想伸手捏一捏那发髻的尖尖头,看是什么手感,外头却忽然传来耿全与旁人的说话声,似是有衙役来禀报什么事。
钟羡忙收回手回到自己的书桌后坐下,刚捧起账册,耿全果然大步进来,道:“大人。”
长安被他惊醒了,嘴角挂着口水睡眼惺忪地抬起脸来。
钟羡绷住表情,沉稳地问:“何事?”
“刘光裕来了,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相商。”耿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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