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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 美（第1页）

裴春华

那是一件旧军大衣，有些发黄，是岁月的磨洗。

它时常披在爷爷的身上，爷爷穿着它，背着手，总在村里转悠，脸上溢满笑容，因为那件军大衣象征着爷爷光荣的军人身份。后来，爷爷走了，那件军大衣就自然到了父亲的手里，父亲常常在冬日里，穿着那件军大衣，站在田埂上，俯视着家里的田地，深绿的麦苗，脸上也总是溢着笑容。再后来，爸爸外出打工了，妈妈自然地接过那件军大衣，它变成了早晚接送我上学的必备工具，厚厚的军大衣，总是暖暖和和的，妈妈的脸上也总是溢着笑容。

可我，并不喜欢。

那天，一拉开教室门，好冷，我不由得一颤，哈了口气，眼前顿时腾起一团白雾，似乎都能结成冰，“咔嚓”

一下掉在地上。我搓着双手，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地向校门口走去，门前站着保安，那挺拔的身姿，那武威的制服，那亮亮的徽章，帅气！身后隐约着一团“绿”。我并没在意，继续向外走去。

“哎哎哎，你往哪儿走？你妈在这儿呢！”身后，保安突然叫了起来。我疑惑地站住了，向他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身上包着军大衣，头上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略微有些胖的女人站在一旁。果真是妈妈，她往前站了站，与那保安的棉制服并排，格外打眼，军大衣洗得有些发白，质地已显僵硬，下边还打个补丁。

“哈哈哈……”身旁的同学笑了起来，“春，她是你妈？”刚想走过去，一下又停住脚步。尽管我知道，小姐妹也许并没有恶意，可虚荣心却作起怪来，我转过身，向远处黑暗角落的电动车逃去。妈妈小跑跟着我，隐约听见身后急促的喘气声，还有断断续续地轻呼：“春儿，慢点儿，慢点儿……穿上大衣吧……”我充耳不闻。

在回家路上，狂风呼呼地钻进我的衣服里，冷，彻骨的冷。妈妈骑着车，温柔地说：“冷吗？我把大衣脱给你吧，要不你钻进大衣里？”“不用！”我口气僵硬。一想到刚才一幕，心中那把火又忍不住腾起来，“你就这么冷吗？下次能不能别穿这件衣服？”车子一哆嗦，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了，说重了。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感觉风中她的背影似乎缩得更紧了。或许，是真的很“冷”

吧！

后来，妈妈再也没有穿那件军大衣，我也不愿过问，不愿提及那个横在我和母亲心中的梗。也许，时间会带走一切吧。

一个午后，我去家门外倒垃圾。刚打开垃圾箱，却见显眼的一团“绿”孤零零地堆在一角。我一愣，忽地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夜晚，我的冷言相对。我不知道，平常舍不得买新衣的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扔掉这大衣，我不知道被女儿呵斥后的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瞅着那厚实的军大衣，它其实并不难看，可我的审美却被虚荣心扭曲了。而我对母亲的心亦是如此，我爱母亲，却也因为那颗虚荣心改变了看法。

什么最美？是那件军大衣？是早晚接送我的母亲？

还是母亲为我扔了大衣的决定？在我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该是我和母亲之间简简单单的爱吧。